任务日志 – 太阳日74
读到这篇文章的人类你们好!这里是星光……不好意思,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表示我得姓。马克让我借助他电脑里的词典来写这篇文章。
我在他电脑上的一个页面上看见了很多动物的图片,这些动物里和我最像的叫做“马”,但也并不是很像。你们所说的马长着一张奇怪的脸,脑子也特别小。更何况我还长着角,你们所说的马也没有。
马克今天不太想写东西,他去舱外散了一会步。他很生气,我也一样。我们恨死这个漫游车了,臭得就像厕所一样,乌烟瘴气。我们不得不为了农场存下这些东西,但是实在太糟糕了。我们在车里根本动不了,因为里头装得太满了。我们唯一的透气方式就是换上舱外服去外面走走,但是实在是麻烦。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能维持在六蹄之内。太久没走路,我得腿都快废掉了。
马克认为我们会在两三个太阳日后到达探路者。这里的地面不一样。马克住的地方很平。这里到处都是山丘,沟壑,还多了很多岩石。在这样的地形上,马克想快也开不快。当我们开过小块的岩石时,漫游车总是晃来晃去。今天面对开不过去的大片巨石,我们只好绕弯子。今天我们一共走了七十二……
“星光熠熠,这里是Amicitas。”
……千米。
“星光熠熠,这里是Amicitas,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讲,Amicitas。我现在有点忙,完毕。”
“只是每日状态确认,星光,情况如何?”
“每分钟八个词左右。”
“抱歉,星光,我没听清。”
“我说我们很好,莓莓。我知道你们也很好,因为如果有事的话你们早就打来了。”
“哦……呃……好吧。那么,明天再联系。Amicitas通话完毕。”
写这篇日志花了我半个小时。我正学着打字,但是我学得太慢了。我需要练习。我需要告诉人类我们的魔法和科技的工作原理。我们需要人类帮助我得同类找到我们,让他们来接我们。为了让人类帮助我们,我们也必须帮助人类。
写这个也帮助我学到了更多英语。说来也奇怪,明明英语跟我们的语言用的是不同的词汇,但是怎么词汇排列的顺序就一样了?数字也基本上差不多。此外还有其它很多地方我现在暂时说不上来。可能……
马克回漫游车了。他让我现在停笔。希望我还能再有机会和你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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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日志 – 太阳日77
我们找着了!
花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长一些,是因为我们的导航系统并不完美;而且在阿瑞斯谷这里也有许多小型撞击坑与岩块,感觉就像在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少年脸上开车一样。
不过我们今早发现了双子峰。直接朝着山峰的方向开去,不一会就看到了着陆器。或者,至少是着陆器仍然露出地表的那一小部分。
四十年前当探路者着陆时,此地还是一片大部分区域都十分平坦的平原,四周环抱着小山丘与各种撞击坑。不过自那以后,不知怎的它周围就开始堆积起大量的风积尘埃,最终自己形成了一座新的沙丘。等我们到达时就只剩那些天线杆仍然暴露在外了;要不是阳光刚好在正确的时刻照射到了那些金属上,我们可能就会错过,甚至直接碾过那台老旧的太空探测器。所以这难道不算是为这趟旅途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吗?
在我们确定发现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就停好了漫游车,走出车外,展开太阳能电池板给车子充电。当然了,我们今天只不过开了大约二十千米;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把电充回来呢?等我们完事之后安顿下来,星光与我就开始小心地清理探路者探测器上覆盖着的火星尘土。
等到我们差不多探到机身四面体面板那个深度的时候,我没费太大工夫便找到了旅居者火星车。根据我们发现时的情况来看,它几乎就刚好位于着陆器旁边。根据推测它可能是在某种应急模式中用尽了电池电量,估计是一直在试图联络探路者,想着为什么母船再也没能作出回应。
我把旅居者直接扔进了气闸——它的高度连半只小马都不到,长度也比一只小马要短一些,所以很轻松就能装进去。而探路者就比它大多了,想要把它带回家需要仔细考虑一番。
为此星光拿出了她那块整趟旅途中没怎么用过的魔法电池。我知道她想要试着把那东西抬起来,不过鉴于我完全不了解独角兽心灵遥动术的实际原理,我可不想贸然让星光提着天线或者成像器支架就把整台探测器拎起来,搞不好会损坏这几个着陆器上最重要的组件。所以我拦下了星光,花了些时间向她解释清楚我们目前所面对的情况。
探路者与旅居者发射时总质量几乎到了六百千克。这还没算上降落伞,隔热屏障,带有制动推进器或卷扬机的着陆平台,以及其他任何要伴随探测器一同抵达火星表面的载荷。在这么多东西里,目前唯一仍然固定在探测器上的就只剩在着陆时自动充气,让着陆器有足够时间弹跳腾跃,最终停止在火星表面的气囊了。这些气囊仍然保持着连接主要是因为没有设计能让它们与探测器分离的装置。
等到着陆器停止翻滚之后,它会立刻打开三片其上覆满太阳能电池板的三角形花瓣状面板。这个动作完成后,它就展开一个小斜坡,释放出了旅居者火星车。在这之后,除了高增益天线与立体成像器的运作之外,探路者就再也没有移动过……直到今天。
如果条件理想的话,我会把探路者完整地带回居住区;侧板上也安装了一些设备,不过对我来说完全不重要,唯一有用的是侧板上的太阳能电池。如果可以把这些电池带回居住区的话,至少我就可能可以使用它们来给我的新无线电设备提供部分电能了。
问题在于,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保留这里的旧太阳能电池,要么保留那些我带来的新太阳能电池。漫游车顶上已经没有空间同时容纳我带来的十四块居住区太阳能电池板以及一台完整的探路者探测器了。我不能把探路者的侧板重新折叠起来,因为主天线杆已经完全展开了,而在没有供电的情况下我是无法正常将它们收起的。如果我强行关上面板的话,就有可能对这些天线造成损坏。
没过多久我便下定决心放弃了侧板。所以,在谨慎地运用了某种高科技机械工程学工具(撬棍)之后,探路者的中央面板就与机体的其余部件分离了。在确认过所有无关面板已经完全脱离,再等到星光再三向我保证搬运时她会从探测器下方施力之后,我才退了回去,让洞穴版尤达大师来接手处理。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只不过短暂地将它举起了一会,仅仅是将它从拆卸下的侧板旁边移开了。她把它放在了一簇岩石之上(我查过了:那是半圆岩)以便指出问题所在:那些老旧的缓冲气囊。那些被风裹挟而来的沙土在掩埋探路者的同时,也从气囊的撕裂处乘虚而入将其灌满了泥土。
而星光这次并不愿意像之前用角发射激光切下飞船蒙皮那样干脆利落地处理掉那些气囊。她对此的说法是“我不知道我可能会弄坏什么东西”。所以我们就开始合作处理;我拿着一把刀,星光则非常短暂、小心谨慎地施放着自己的魔法;大约花了十五分钟我们就几乎完全切下了所有气囊。
之后星光就抬起探路者的核心组件登上漫游车顶,放在了行李架后部,上面堆着的那些表面采样袋刚好可以提供一定程度上的缓冲。而在它前方剩余的空间刚好能放下那些早晨卸下来充电用的太阳能电池板。
完工之后,我们却并没有急着要回到漫游车里。我的意思是,我们真的,真的完全不着急要回到漫游车上。我们这一路上有半数的夜晚都是肢体相互纠缠着入眠的,部分原因是因为在火星表面上一辆价值几十亿美刀的小车里开上十一天的感觉真是孤独到家了……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居所里,我们唯一的休息姿势就只有压在各自身上了。
而且我还没提到漫游车内部的恶臭,常常发生的肌肉痉挛,以及车内完全不存在的活动空间呢。我们拼了命都想要找个借口呆在车外,就算这么做意味着要浪费那些本该节约到日后使用的宝贵二氧化碳滤芯。
所以我们就花了大约一个小时讨论该怎么回收探测器的侧板。
在天线杆展开的情况下,探路者的核心部分稍微有些太大了,塞不进漫游车的气闸里。面板可能放得进去,不过也很勉强,而且一次只能放一块。想要进行这个操作的话,我们就得有一位呆在漫游车里接应,而另一位呆在外面。要转上好一阵子才能找到某个角度让气闸两扇门都能关上。不过就算是这么麻烦,在需求确实紧急时要这么做也并不是办不到。
而我最终决定这么做并没有任何必要。就算我们一路上吃掉了那么多食物,漫游车里面仍然是像刚开始那样tm的满。我甚至不觉得我们能把两块侧板塞进车里,更不用说三块了。而一旦我把临时挪用的这些太阳能电池板归还到居住区的太阳能电池阵列里,我就完全不再需要任何多余的电力了。
所以我们最终决定把这些侧板留下,作为卡尔·萨根纪念站的最后回忆,等待尘土再次慢慢将它们吞噬。对不住了,卡尔;不过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很确定你会说我应该作任何有助于自己生存的决定。此外,他们肯定能再找到什么东西以你的名字命名的。
于是我们又一次回到了受难地,即二号漫游车的车舱内。是时候该考虑起未来的计划了。
我们忙了这么一大圈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来一台能用的无线电。在我赶回居住区前我甚至都不会知道探路者到底还能不能修好,不过从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东西有损坏。我能用某个压力储罐中的空气把组件上的灰尘吹走。我手头有些给漫游车车轮用的润滑剂,应该能让高增益天线与成像器电机的轴承活络起来。而我手头的工具与备用元件还能维修除cpU或存储器烧毁之外的任何电气故障。我很有信心自己能解决任何纯粹的机械或电子系统方面的问题。
但是问题是,修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已经有足足三十五年没人再尝试联系过探路者探测器了。它发射出的信号的确比目前居住区内的任何设备都强,不过与地球上的几乎任何一台无线电设备相比仍然很弱。我只能希望有谁能注意到从某个十分古怪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微波信号,产生了好奇,并联系NASA让他们将几十台射电望远镜指向那个方向。
不过我们现在就先暂时假设他们这么做了吧。那之后怎么办呢?
要想跟他们交流的话,我可以在表面采样用的标签卡上涂涂画画;满打满算有整整五十张,而且两面都可以写。不过我要怎么接收他们的回复呢?探路者并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照明光源或者类似的设备,所以模仿小马他们的电报通讯就不可行了。这样的话就只剩下让探路者上的某个部件运动起来,以此传递信息的方法了。而探路者上能通过控制达到这一效果的组件一共只有三样:旅居者火星车,成像器,还有高增益天线。
探路者的天线需要一直指向地球,或者是它所估计的指令信号源的方向,所以要通过摆动天线来交流完全不可行。而成像器只能绕轴旋转——三百六十度都能覆盖到,不过就只能沿这一个方向运动。这样的话我最多就只能接收“是”或者“否”一类的回复。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尽管车内的空间极其有限,旅居者仍然与我们一同呆在舱内,挤占着我们为数不多的活动空间。如果我能把探路者与旅居者都修好的话,我就有了多达六个可活动部件——即旅居者的六个车轮——能够利用了。我可以搞出一套类似旗语的沟通方式;也可能可以在车轮上标注字母与数字,再让NASA把车轮转到对应的字符那里。这样当然离真正的对话还差得很远,不过至少比单纯的“是”和“否”要好多了。
我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考虑,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现在是时候开始品味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了。这里还有某只等着倾听更多人类自相残杀故事的独角兽呢。而且今晚我们其中的一位也许会再次开始梦游,寻找着某个舒适一些的安眠之处。
不过我现在要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我醒来时发现是旅居者抱着我睡觉的话,我就把那台操蛋的机器扔出气闸。如果它真想要作死的话可以考虑自己想办法搭便车回阿西达里亚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