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还练舞呢?”
温瓷深吸口气,
扭转身形跳完最后一个挥鞭转,
额间汗珠滴落在地,
回声裹挟去她的回答,
“嗯…下周就上台了,打算再确认下动作。”
问话女人微不可查翻个白眼,
阴阳怪气,
“…温瓷,别忘了那是群舞,你做的再标准,那群观众也看不懂的。”
温瓷一边压腿一边扭头冲她笑笑,
“没关系,我尽力做到我的最好就行。”
女人不置可否,
背起名牌包扭头要走,
却又似想起什么,
面露讨好,
“小瓷,晚上酒会你来不,姐妹们都去…听说是最近来了几个土地规划项目的大老板,碰碰机会怎么样?”
温瓷神色莫名,
俏丽面庞黯淡一瞬又很快调整好,
她再度恢复礼节性笑容,
“我不太能喝酒,就不去了,你们玩好吧。”
女人轻笑两声,
扭着腰肢离开舞蹈室,
砸下句令温瓷发愣的话,
“装什么清高?”
温瓷紧咬下唇,
再度起身时舞步带了几分愤懑,
像冲着空气挥剑,却只落下空洞的风音。
“温瓷,你站到最边上的位置…对,就那。”
温瓷默不作声听从导演安排,
她偶然一瞥发现那天留下叫自己吃饭的女人面露快意,
心底了然七八分。
她望向在场其他姐妹,
有人目露同情,
有人眼含嘲讽。
温瓷的能力她们再清楚不过,
不说小小一个舞台剧的c位,
就是更大些的场合,她也能拿得出手。
可酒香也怕巷子深,
温瓷需要机遇,
可她没有…或者说,她主动放弃了踏上一条更有效率的路。
“姐们儿,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好闺蜜凑到温瓷耳边,
“咱们这圈子,没有关系没有人脉,人家怎么可能把优质资源倾斜给你。再说了,咱们有的就是这一副皮囊,现在不往高价卖,以后说不准没人要了呢!”
温瓷摇摇头,
“我有理想。”
好闺蜜失笑,
她用筷子夹起路边摊锡纸盒里面一块午餐肉,
“宝贝,你以为我没有吗?我也想简简单单地就为了把舞跳好,可这个圈子里机会就那么少,人又那么多。
咱们如果不想别的办法,怎么养活自己?怎么和那群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争?!”
温瓷抬手抹去好闺蜜眸底泪花,
“我都知道,我都懂,乖…别哭了。”
好闺蜜费尽心思积攒起的心防在她面前轰然破碎,
她紧抓温瓷的手,
语气再不复方才为好友指点人生的气派,
“阿瓷,我刚才说的都是他妈屁话。求求你别学我,你要继续走下去…干干净净地走下去。”
“干净?”
男子摸摸半秃的头,
眼眸微冷,
“你都来这儿了,还能干净到哪去?”
温瓷眼眸发暗,
把酒瓶狠狠拍在KtV酒桌上,
“我再问你一遍,我闺蜜人呢?”
中年男子也来了脾气,
“靠,一天到晚来这儿的女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等温瓷耐着性子把她闺蜜外貌形容完,
那男人却挑眉打量起这位面相清柔的舞蹈生,
“想知道?”
温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硬着头皮点头。
“那你求我。”
她心底渐冷,
“什么?”
“求求我,我就告诉你。你那个好闺蜜确实过来了,还被我兄弟带走了。但…具体在哪就得看你的诚意了。”
温瓷手指压住衣角,
眼眉紧皱,
可还没等她开口,
身侧忽然多出一个人影。
那人近三十年岁,
一身白大褂在这歌舞厅分外奇怪。
他从兜里拿出个证件,
语气轻佻,
“统治局办案!”
中年男子还以为那舞蹈生搞仙人跳,
当时来了脾气就要给温瓷一巴掌,
却被那医生稳稳拦在半空中,
“别激动,我不是扫黄那波…”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温瓷,
勉强收住火气,
“你要问什么?”
陈三同笑了,
从兜里掏出相片,
上面女人尸体形状惨烈,
显然生前受过极为残酷的虐待。
温瓷显然认出照片上的人,
她紧紧捂住嘴,
眼泪夺眶而出,
连带声音也打着颤,
“小琳…她怎么会?”
“问得好…”
陈三同指指在场两人,
“你是死者好闺蜜——人还是你兄弟带走的。你俩都没跑,统治局走一趟吧。”
统治局门外。
温瓷一身单薄舞蹈服坐在台阶上,
眼底泪水早已干涸。
那男人兄弟说是酒后激情杀人,
说她闺蜜主动让他动的手。
怎么可能?
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人,
前两天还在关心自己的人,
前两天还拼了命为自己争取机会的人,
怎么忽然就…
温瓷肩上一热,
她吓了个激灵连忙躲开,
一回头却发现是先前那个医生。
陈三同拿身棉衣披到她肩头,
见这位妹子脸上仍存慌张,
语气也罕见轻柔下来,
“死者不能复生,节哀吧。”
温瓷一腔愤恨忽地有个宣泄出口,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
医生摇头,
从兜里掏出根烟,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来一根不?”
她低垂眼目,
挥手拒绝了那根烟。
两人在夜风中并肩坐在楼梯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
陈三同忽然开口,
“很亏吧?”
温瓷没理解,
“亏什么?”
医生单手拍拍白大褂上不知道哪沾的红色染料,
“你姐妹死了,死的那么痛苦。这男的就算再怎么重判,那也是一颗子弹,一瞬间就结束了。”
温瓷棉衣下修长手指攥紧,
手心被她未及修理的指甲剜出血痕,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陈三同拍拍她棉衣肩头,
“让所有犯过罪的人受到相同的痛苦。”
法治社会下长大的温瓷听了只觉得可笑,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陈三同摁灭烟头,
随手甩到垃圾桶里,
“只要参与的人够多。”
他冲这位貌似弱不禁风、眼底却隐含倔强的女生伸出手,
“怎么样,加入吗?”
温瓷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有父母,绝不可能跟着你瞎闹…”
陈三同笑了,
“哪怕为了你口中最好的朋友?”
她愣怔在原地没有回话,
倒是医生先站起身,
不知所谓叹口气,
“唉…时间长着呢,我们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