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
楚秋池突然被他这个问题问住,喜欢吗?当然喜欢,不可能不喜欢的。
十多岁的惊鸿一瞥,裴瑾瑜陪了他五年,在过去看不到他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很想他。
能支持他走很久的除了突破元婴,就是找他。
幻海银蚕织的茧将他的记忆抽掉,但是在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找一个人,一个他很想念很想念的人。
那年桃花树下,花瓣纷飞。
在桃花树下的人他一直都没忘记。
重新拿回记忆的时候,他看到裴瑾瑜看着他的眼里带着心疼,他看到他用魂力的时候的毫不犹豫,在回家之后,他看到裴瑾瑜不怀好意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看到他愁眉不展楚秋池真的很想冲出去问他,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吗?
裴瑾瑜不知道他不将他的那枚蚕茧拿回来的原因。
蚕吐丝织茧,幻海银蚕用的是感情织。
思念无声,但是楚秋池那枚蚕茧的丝拉出来很长很长。
长到他接受那段感情的时候识海震荡,差点崩溃。
四百多年的思念,从刚开始的喜欢,到后来找他仿佛成了一种执念,这股执念弄得他想发疯。
喜欢裴瑾瑜吗?这个问题楚秋池问过自己很多遍。
从他刚过来时看到的那个背影,是他在无尽森林的时候裴瑾瑜相信他,是在凡间以命相抵,是舍掉分身也要将他和楚沁云送回修仙界,是他渡元婴劫时最后闪现的背影……
楚秋池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其实很迷茫,不知道裴瑾瑜以命相抵是为什么,喜欢他吗?他不知道。
幻银织的梦境说实在就是一个幻境,幻境是不可逆的,幻银可能特殊一点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但是再怎么样裴瑾瑜的魂力也不该能直接用到他身上。
所以是他手里那个阵法,让他从快要入魔的状态清醒,他没穿越过来的时候有经常想,想得他头疼他还在想。
但是不可避免的,他还是觉得他喜欢他,有来由的喜欢。
准确来说楚秋池并不是一个缺爱的人,什么所谓的救赎他从来都不需要,就算需要救赎他也早就救赎自己了。
他的过去从来都不是不堪,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禁言。
楚秋池是真的喜欢裴瑾瑜。
四百年太长了,长到他忘掉很多事,但是他一直记得裴瑾瑜。
楚秋池抬头看向在识海的空中飘着的雪花,雪花似乎了解他的想法,从空中飘下来,来到他的手中。
雪花有六片花瓣,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着。
楚秋池闭眼,神识进入雪花中。
雪花的空间很大很大,大到没有边际,楚秋池的东西其实很多,但是在这广袤的空间里反而显得极少。
楚秋池一直都有好好整理东西的习惯,哪怕有一段时间弄乱了,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仔细收拾。
他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他做了很多架子,放着他的各类东西。
楚秋池走到其中一个架子上,里面装了很多书,其中有一卷画。
他拿着那张画,又去翻了之前找出来的那张照片,回到识海。
楚秋池将照片给楚缘,道:“这是我快要穿越来之前裴瑾瑜带我去海边,一个小姑娘拍的照片。”
楚缘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另一个就是裴瑾瑜。
两个人身上的装束都不一样。
“这是什么?”楚缘指着照片问。
“这是耳机,很多时候深山里是没有信号的,我喜欢听歌,就会戴耳机。”
“好吧。”
“你们俩为什么会亲上?据我所知这个时候你们应该不怎么熟吧?”
楚秋池眼神平静,解释:“当时有两个修士在海上斗法,海浪扑过来的时候我没注意,被他拉过去的。”
楚缘点头,解释有点牵强,但是他知道,楚秋池说的是真的。
他将照片还给楚秋池,乖乖坐好,看向楚秋池手里的画,眼巴巴的。
楚秋池有种带小孩的错觉。
他将画打开,上面的正是裴瑾瑜,他家桃花树下的。
“这是裴瑾瑜?”楚缘惊道,“样子是一模一样,但是这粉色看着和他并不是太搭啊!”
“嗯。”
“你画的?”
“对。”
“你的画技还挺好的。”
“笑话,师从我那个时候有名的画家。”虽然是后世才出的名。
“好吧。”
“楚秋池,抬头,我问你问题。”
楚秋池依言抬头。
“做糕点你是怎么学会的?为什么要学?”
楚秋池眼里氤氲着复杂,他舔了舔嘴唇,开口:“因为我母亲过世之前想吃,我出去买,但是没赶上。”
他没说他之所以没赶上是因为他被抓了,至于怎么学会的更不必要说了,为什么已经足够。
“你知道的我们的记忆从来都没有共享过,你知道的那些我的记忆都是我有意让你看到的,甚至有部分还是编的,那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用你的故事来换。”
“我说我叫楚缘其实也不准确,我其实没有姓氏,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我爹娘的孩子,我是他们捡来的,所以师父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走了。”
“有一次我和师父去星灵森林找灵药,我被幽冥秘境拉进去。我认识到一个人,那个人叫楚梵,幽冥秘境很可怕,但是在她的庇护下我没死,后来她受伤,姑且算是我救了她吧,她带我拿了长寿草,将我放出幽冥秘境。”
但是在出来以后他发烧,把一切都忘了,是那个骷髅印记突然消失以后他才记起来的。
回到宗门以后,没多久他便筑基,从一开始他只知道自己筑基以后不能再练剑却不知自己修炼的功法很特殊,筑基的修为便可以发挥出金丹医修的能力。
锦阳宗的飞云长老爱财如命,是个实打实的吝啬鬼,连带着他的儿子也是。
飞云长老其实勉强也算个人,带他去给别人治疗也会让他恢复灵力,但是他那儿子总会在他的灵力还没恢复的时候带人来让他治疗,如果他不治就将他的灵力抽干,这种事他经常做。
灵力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很重要,如果经脉里没有灵力,长此以往经脉会收缩,直到不再能用灵力。
或许是家庭气氛不太好,这个人的心理问题也很严重,所以楚缘经常被他折磨。
如果楚秋池当初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的木灵根已经有萎缩的现象,经脉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所以他才会经常待在灵药峰,因为这里灵药多,或多或少都能治疗一点不让他那么痛。
楚缘是个胆小鬼,当初楚秋池来的时候他也惶恐过,所以他看起来很随意,还沙雕,但其实这只是他的保护色,就像有些人在遇到陌生人会不说话一样。
他其实一直都在思考自己和楚秋池的关系,这个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重相貌的人也有很多,但是他不相信就这么巧,都是锦阳宗,都是楚秋池。
楚秋池来的时候之所以经脉从没有痛过,是因为他在出门的时候于逐突然塞给他一枚丹药,让他一定要吃。
其实楚缘很傻也很单纯,有一次他和几个弟子出去,因为他的体质问题,受伤血流出来引妖兽过来将有一名弟子生食,其实当时他真的在想尽办法去帮忙的,他被一头金丹的妖兽缠着,自身都难保,最后他将那个弟子的尸骨收起来,回宗门了。
无疑,他当时很自责,他在想,他为什么偏偏要是个医修,明明他的剑术也不差,到后来却连剑法都使不出来,连个人都救不回来。
从那次之后他就努力修炼,宗门的事务他一贯不管,干了很多让弟子讨厌的事情。
被人追着打的时候他在想,他或许真的是个坏蛋。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关心过他,父母不是亲生的,师父从不在意,师姐嫉恨,宗门上下讨厌,楚缘没有朋友。
他不像裴瑾瑜有大把的时间外出结交好友,甚至每一个对他有善意的人都是因为他而死,江陶是,那些弟子也是。
很长一段时间楚缘是活在恐惧之下的,为了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他虚张声势,像个没牙的老虎张牙舞爪,令人厌烦。
他像是个灾星。
因果链他早就知道有,之所以说不是他弄的是怕楚秋池讨厌他,他是个自私鬼。
楚秋池是个很好的人,他们俩个性格多有相似之处,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会给他吃好吃的,只要他说不喜欢楚秋池就不会再说什么,他会安慰人,不会因为他做错事觉得他是个坏人。
哪怕他知道楚缘瞒了他很多事还是选择尊重他,楚缘不说他也不问。
他想他大概是卑劣的,如果楚秋池成为他,是不是就有更多人喜欢他了?
结果显而易见。
从最开始的裴瑾瑜,到凡间的陈怀谦,顾惊时,谢钰,李二娘子,后来的散修无常、百岁。
楚秋池总是做得比他好。
大部分时间楚缘也能感受到其实楚秋池很累,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累,他还想死。
每一次在重大生死之际楚秋池想的是死而不是活,楚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很想知道。
“你有没有发现,明明三条灵根都是天灵根,但是木灵根就是比其他的弱。”
楚秋池点头,“发现了,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我经常使用冰火的缘故,但是其实木灵根我用得也不少,但是它就是弱。”
“就是因为木灵根受过损,哪怕是灵根重塑也弥补不了。”楚缘道。
“我的故事说完了,你的呢?”楚缘又问。
楚秋池看着他,道:“我上面有一个哥哥,有一年战事告急,我们俩都上了战场,他死了,我杀人杀急眼,险些走火入魔,是裴瑾瑜救的我。后来我被人抓住囚禁数十载,受了不少酷刑,然后一次意外我逃出来但是记忆丢失。”
“或许是见证人间冷暖,又或许是上天垂怜,我突然恢复记忆,渡了雷劫成为金丹。”
“后来就没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了,避世两百年,修为提高到金丹巅峰,我入世读了高中大学,但是我很穷,所以依旧往山里跑。”
“我找齐重铸问心的材料,交给于逐后我便没管,在我穿越前夕,他突然跟我说那些材料被劫了,我去抢回来的途中就穿越到修仙界了。”
楚秋池捡了些轻的说给他听,都是他人生中比较重要的节点。
“你没说全吧?”虽是问句,但是楚缘说的时候盯着楚秋池,很是笃定。
“百分之七八十差不多吧。”楚秋池打马虎眼。
楚缘挑了挑眉,“那好吧,也算是了解你了。”
雪花从他手里出逃,飞到空中继续闪光,楚秋池问:“这个雪花在我没来之前你的识海里有吗?”
“没有。”楚缘摇头,“我契约的东西少,只有却尘和那本功法,这个是你来之后才有的。”
“好。”
矗立在半空中的功法翻了页,楚秋池伸手,那本功法立马飞到他手中。
他翻着功法,楚缘托腮看着他翻。
倏地,他停住。
“你看。”楚秋池将他翻到的那页给楚缘看。
“这本功法一直都存在我的识海里,我的灵根是冰火灵根这上面的也是冰火,后来到修仙界以后它突然变成冰火木的了,我以为是它会根据灵根来调整,现在看来并不是。”
楚秋池翻到的这一页上面是单独的木灵根修炼方法,很显然,这就是楚缘修炼的那本功法。
“这本功法说是功法倒不如说是百科全书为好,修仙界的很多东西能知道都是翻的这本书。它囊括了修仙界基本常识,天材地宝,整个修仙界的历史,我说的不是这个修仙界,是一个和这个世界差不多但是又有很大区别的修仙界,甚至于这上面还有炼丹炼器和阵符大全,很全能。”
“所以当时你说要给我撕了,我一点也不信你能撕了,因为我撕过,撕不动,就是顺你的意而已。”
“我当时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撕,就是吓唬你而已。”说到这里楚缘便尴尬,他将书还给楚秋池,“这确实是我的那本功法,但是又有不同,应该是这本书自动改善了一部分不合理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