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没……”
路南简短且快速的说完这句话立刻撂下电话。
电话被抛出一个弧度精准落在座椅上,这期间不过几秒,她拔掉灭火器保险销朝面前走去。
得走快点,再走快点。
火可不会等她慢吞吞的才烧起来。
她举起灭火器喷到火焰中心,不多时火苗熄灭。
路南奋力打开车门无果,她一脚踹掉烧焦的后排车门,黑色脆片倒地。
她钻进后排,火焰余温刺痛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滋啦滋啦的声音从车里冒起,机动车塑料板化为灰烬。
路南几乎是一步并做三步爬过去勾开车门的把手。
她很害怕,害怕看见一具烧焦的尸体,害怕还没说清楚一切就阴阳两隔。
恐惧在这一瞬间占据她的大脑。
好在车上女人还有意识,火还没烧到前面,她微微侧头,倒在方向盘上。
路南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文微……”
她轻轻移动女人的手臂,想要把她从车子里抱出去。
晃动的动作让宋文微的脑子一阵眩晕,感受着血液在身体里涌动,内脏在体内舞蹈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痛苦蔓延全身,一时间她分不清这是哪,前几年的车祸让她恐惧,这次又是车祸吗……
她想要发声,求生的话语却咽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痛苦使她没有一点力气,声带像是被人用力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那杯水有问题……
路南环住她,毫不费力地打横抱起她,怀里的人轻极了。
明明之前也是抱过的,现在怎么这么轻呢。
路南眼里含着泪光,她小心翼翼地将额头抵在她下巴上。
她紧闭着唇,朝自己的车走去,距离不过百来米。
只要再等救护车来送医院宋文微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边走边忍着疼,她也分不清是脚疼还是看见宋文微这副样子而内心难受,心脏像被人攥紧,连带着呼吸都难受。
宋文微听到声音艰难地用小拇指勾着她的衣袖,以此来回应她。
察觉到手上轻微的痒路南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女人。
她姣好的面容白如纸,一点血气都没有。原本宋文微就生的白哲,此刻白得骇人。
宋文微难受地皱眉,她真的太疼了。
原本那杯水里的东西就够让她晕沉沉,再加上火焰炽热的温度和小型车祸,让她的大脑像被无数卡车碾过,头痛欲裂,一口气堵在胸口。
“路南啊你在这啊,我以为你在酒店里,我想去找你呢……”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在……”
“喂!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抛弃我的……宋文微!不要出尔反尔,别死好吗?”
路南见她闭上眼睛,更加慌张了。生怕她心脏停止跳动,停止在这一刻,她轻轻拍着她的脸。
“不…死……”
宋文微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好不死,你说的。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难受就抓着我。”
得到肯定回答,路南走的速度更快了,她用自己的脸蹭掉她的血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就是想哭,就是难受。
怎么会老是遇到这种事情。
泪水滴在宋文微的额角,恍惚间女人多年前的模样于此重叠,她张开口却无声。
“不要哭,路南不要哭。”
她的话咽在喉咙里,没有人听见。
宋文微余光里看见女人闪动的睫毛,她的泪水划过脸庞,如春雨而下,滴落下来与自己的泪汇聚一起,最终隐匿在墨黑的发梢里。
她在想:多年不见路南的胸膛依旧暖热,像冬日里燃烧的暖炉,让人安心。
“痛…路南我脚疼…头也疼…哪里都疼…”
宋文微艰难出声,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好疼…好累啊,我好想睡觉。”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可我还不想死呢,我才二十几岁我还没活够呢。”
“乖,你不会死的,你刚才答应过我了不死的,你绝对不会死的。”
路南揉着她的眉骨,她听说哭的时候人会下意识皱眉,揉着眉骨能缓解,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声音带着沙哑的问道:“我…我已经喊了救护车,坚持一下,就一下好吗?”
“那车压过我的身体,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死在哪里,没有人,没有灯,什么都没有…”
宋文微恍惚间又想到了那天——
和今天不一样,今天有路南在;那天一个人都没有,冰冷的风吹疼她的脸……
“好痛啊,路南我真的好痛,我好害怕死在这里,我能看见自己流出来的器官…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咳咳…”
路南泪水溢满眼眶,她不敢在看怀里的人。
女人空洞的眼神和苦痛,一字一句都能让她心疼。
路南偏过头无声地抽泣,她呼出压在心底的浊气,不禁在想——
那天她那得有多疼啊,她的皮肤脆弱连布料不好都能疼几天,被车甩出时划到地面多疼……看着自己的器官落一地静静地一个人等死,是什么感觉?
如果、如果那天她们没有相约出去,又会是什么样的……
一切轨迹改变,不用经历那些痛苦与苦难,该有多好。
“对不起路南,那天晚上我真的很重视,我也想去。”
“对不起,我好像只会说对不起了……”
“我早原谅你了。”
路南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手一下又一下顺着脊背。
她想安抚她,不要那么伤心了,她也会跟着伤心的。
“不要再费力说话了好吗,很疼的,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她怕自己真的没有力气抱着她了。
“路南,我害怕…”
宋文微像是急于找到宣泄的地方,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昔日记忆与此刻重叠,让她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一个人等死……
晕过去前,宋文微还在想——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她不能死!
她要好好活着。
路南脚底灌铅,原本几百米的距离让她恍若走了一个世纪,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她将女人放进车后座,夜晚的风吹得她眼睛涩涩得生疼。
她跌在车旁,冰冷的风擦过耳际,塑料灰烬被风吹走。
夜晚的雨霖桥没什么人,凄冷得可怕,只能听见远处汽车的鸣叫。
路南偏过头看着女人瘦弱的身躯,等着救护车到来。
恍然间路南想到之前宋文微说过她的老家会在夜晚对着大地祈福,祈求家人健康,一生顺遂。
她合十垂眸看着灰白色的水泥地。
如果真的用的话,保佑一下宋文微不要再经历这些事了。
她一字一句无比虔诚:
“保佑她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