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何胜的是李二虎“咕噜咕噜”的肚子叫。
他就有些讪讪地对着何胜笑了笑。
可何胜时间紧急，她和莹莹约好一个小时之后在出租屋里见面，莹莹会把答应好的全部证据都交给她。
看出何胜的犹豫，李二虎知道必须要用足够有吸引力的方式留下她，就撒谎道：“宋全大刚刚联系过我。”
果然，何胜蹙起了眉头，她的眼神告诉李二虎，她想知道后续。
李二虎趁热打铁道：“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又一声一阵肚子叫。
李二虎故作没有力气的样子，叹气道：“唉，昨、昨天晚上也没吃着东西。”
没钱吃饭，倒是有钱抽烟。何胜闻得出他身上的烟味，有些不快地说了句：“我给你些现金，你先去吃饭，填饱肚子后再来找我。那个时候我应该就在所里了，你直接去那等我吧。”
这样不就失去意义了吗？李二虎的目的是可以和她一起吃饭，可不是为了这点现金才苦苦哀求的。
“但、但但我现在这鼻子不方便啊。”李二虎还在找种种借口，“一低头就流鼻血，我、我我自己去吃饭不方便。”
他的意图已经有些明显了。
何胜的直觉非常敏锐，她意识到李二虎在耍心机。
明明知道，也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毕竟他和莹莹都是与宋全大有所关联的人，对何胜来说，都十分重要。
思来想去，何胜只好打给小宋。
李二虎余光瞥见何胜站起身走远了一些，他便窃喜地暗道：有戏，她果然还是放不下有关丝毫宋全大的线索。
何胜不想被李二虎听见自己的安排，压低了声音和小宋说：“你先去莹莹那里，对，就说是我让你去拿东西的，我这边突然有事过不去，对，是和案子有关的事，等你拿到了再和我联络，好，你小心一点。”挂断电话后，何胜回头看向李二虎。
他还在仰着头，鼻子里的棉团已经被血水浸得发红，该换新的了。
何胜走回到他身边，将纱布和棉团扔给他，要他自己清理更换，等做完这些后，何胜问：“你要吃什么？”
李二虎是个藏不住喜怒哀乐的，他开心的时候是真的十分开心，立刻回道：“吃烤肉吧！”
何胜没有说话，是默许了。
但她在与李二虎的接触也渐渐发现，他开心或是撒谎的时候，反而不会结巴。
也许是多巴胺分泌出了让他有快感的激素，促使他能在这个时间里很好地掌握自己的舌头。
促进多巴胺分泌的通路本质是奖赏。
李二虎从何胜这里，的确可以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7.
世界上最为充满悲剧色彩的，是烂人真心。
李二虎是个烂人。
年纪轻轻却无所事事，没学历，没文化，没背景，空有像牛腱子肉一样孔武有力的四肢，还有那一身黑皮，以及青涩着展露出俊秀的五官。
大眼睛，高鼻子，厚嘴唇，手也大，腿很长，常年劳作的身体令他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晒得黝黑的肤色透出村土气息的亮红。
偏爱吃肉，牛肉，羊肉，刚烤好就几片叠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好像都感觉不到烫。
隔着烟熏火燎的浓雾，何胜感觉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只擅长在原始草原上捕猎的刚刚成年的狮崽。
因为还没有褪去身上的胎毛，成年的特征并不明显，但又已经开始食肉，母狮的奶水无法满足他饕餮的胃口，他渴望的是撕咬肉块时那种血肉模糊的酣畅，以至于牛肉还没有烤熟，他吃进嘴里时会从嘴角溢出一丝血水。
何胜皱起眉，抓过几张纸巾递给他，要他擦拭嘴巴。
李二虎觉得何胜是他见过的最爱干净的女人，虽然个子高，但皮肤白皙细腻，指尖还泛着肉色的红润。
像是一只白兔。
李二虎匆匆地抬眼瞥了一眼她，她正垂着眼端起了冷面，吃饭的样子也很斯文，她今天没戴隐形，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有一股很奇妙的清雅气韵。
李二虎的目光一路从她的眼睛、鼻子滑落到嘴唇，最后，停留在她略微敞开的衣襟领口前。
但也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眼，像是多看一会儿都要亵渎了何胜似的，他继续埋头吃饭，烤肉很香，比上次的红烧肉盖饭还是好吃。
他吃东西特别快，囫囵吞枣一样，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学会用纸巾擦拭嘴巴上的油脂后，他发现何胜已经在等候着他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宋全大和你说了什么？”何胜问。
李二虎其实已经在心里头盘算好了该如何回答她了，随口说宋全大想要他手上的视频就好了，再诬陷宋全大威胁他之类的，他说起这些，可谓是天花乱坠。
何胜一直听他说完，才平静地问他：“我发现你有一个特点，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李二虎懵懂地眨巴眨巴眼，他不清楚。
何胜的笑容有些含义不明，她指着李二虎的鼻尖说道：“你撒谎的时候，语速特别快，快到来不及结巴。”
李二虎的脸色“刷啦”一下红了。
他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直接地揭穿谎言，实在是猝不及防。
“宋全大根本不可能联系你的。”何胜说，“他没那么蠢。”
李二虎垂下眼，他叹气道：“你、你你既然知道我、我撒谎了，为、为什么还会……还会纵容我？”
“是啊。”何胜接下他的话，“我想知道你骗我的原因是什么。”
李二虎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把实话说出口。
他不敢。
何胜见他支支吾吾的，不懂他究竟在扭捏什么。
直到小宋在这时打来电话，“何队，东西拿到了。”
何胜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释然道：“你回所里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眼看何胜就要离开，李二虎在她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忽然喊道：“我、我骗你的原因是——”
何胜蹙起眉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