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承认,里面虽然单调,外间铺设得倒满满当当的,不输给建康任何一户人家的书房。
房间里单是书架就有两排,将外间的两面墙占得满满当当。
他的书架下面摆放的桌椅也十分高,毛笔纸砚搁在桌上。陈无双看惯了建康人躺在矮几后看书的慵懒样子,总觉得他这样累得慌。
不过他的品味倒是不错,除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春秋》、《史记》、《韩非子》这一类将领常看的书,居然还看《管子》、《淮南子》这种杂书,甚至还有《搜神记》!还有许多她没看过的小说,《飞燕传》、《燕丹子传》,看名字就挺有意思,太子可不会看这种不能帮助他学道理的杂书。这小子,有品!
如果不是灯台在外间,照得她无处隐藏,她肯定要去偷偷看两眼。现在她只能趴在立柜后面抠柜子上的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破洞好像越来越大了……
陈无双蹲在立柜后面等孙轩来,一直等到三更天,陈无双腿都蹲麻了,孙轩这孙子还没出现。
陈无双气得又掰断一块立柜皮,属鸱鸮的嘛,这么能熬?
她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腿,心一横,坐到孙轩摆在床边的椅子上。
反正她又不是贼,心虚什么!
他的椅子真的很高,陈无双晃荡着两条腿,感受着酸麻的劲逐渐褪去,趴在桌子上看夜莺在外面打盹。
孙轩就是这时走进来的。
他祖上是东吴人,可惜他没有点到什么耐热基因。华北的夏日让他觉得酷热难耐,基本上每晚睡觉前都要在后院的水井边冲凉。
原本他随便裹着条衣服往回走,还不住打着哈欠。
怪就怪今天月色太好,一眼就看到房顶上多了几块瓦片,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屋里透出来的光。
有贼!
孙轩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远远看过去,外间没有人影,可贼人在里间干什么?偷他的草席?
可他的草席是捡来的,也不值什么钱呢。
虽然思来想去他屋里也没什么可偷的,但经过一番考量,他决定从窗户翻进去。
蹑手蹑脚走到窗前,一只鸟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他还没抱怨这鸟打草惊蛇,就和抬起头往外看的陈无双对上了目光。
陈无双趴在桌子上,从她的角度,没有看到他的脸,而是先看到了一片胸膛。嗯,锻炼得还挺不错的……
不对!
陈无双猛然睁大了眼睛:“有色狼!”
孙轩被她吓了一跳,说了声唐突就要离开。走了两步,猛然意识到什么,倒退回来:“不对啊,这是我的房间啊。你又是谁?”
陈无双还是捂住眼睛不肯看他,也不回话。孙轩本想找人把她抓起来,但想到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还是原谅了她。从窗户跳进房间,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
陈无双感受到他踩上桌子,听到他跳到地上,又打开“吱呀吱呀”响的柜门,还低声喃喃了一句:“最近这耗子牙口挺好啊,给我柜子啃成这样了都。”
陈无双闻言更是低下头,不愿意去听,更不愿意去看。
直到他说自己穿好了衣服,陈无双才红着脸抬起头。四处环顾了一下,才发现孙轩已经躺在床上了,嘴里还啃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桃子。
他穿了一身玄色的中衣,衣带松松垮垮挂在腰上,腹部的线条若隐若现。
一只手臂撑着头,衣服滑落下来,半只胳膊都露在外面。
胸口更是重灾区,因为衣服不好好穿的缘故,半边衣服都向下滑去,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
偏偏这人浑然不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大有王羲之坦腹东床的气质。
见陈无双不说话,孙轩慢悠悠开口:“刺客?”
陈无双连忙摇头。
孙轩又啃了一口桃:“奸细?”
陈无双还是摇头。
“小偷?”
陈无双拨浪鼓一般摇头。
“那你来干嘛的?自荐枕席?就你这小身板,再长两年吧。”
陈无双气得随便抓起身上的东西就冲他砸去,砸完才发现那是她的钱袋,又想抢回来。
孙轩已经一把接住钱袋,放在手里掂了掂:“美人计不行,还想用钱砸我?巧了,爷就缺钱,我就笑纳了。”
“还给我。”陈无双上手去抢,却被他抓住手腕,陈无双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已经被他压在床上,用手臂抵着脖子。
陈无双虽然处在这等不利的境地,脑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床真的硌人啊。
孙轩已经收起了戏谑的神色,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府中的守卫并不是按时按点值班的,而是根据干支黄道,在相应的时间出现在相应的地方。干支纪年一百二十年一周期,他定下的排班表就是一百二十日——也就是四个月一周期。也就相当于这个小姑娘至少已经观察了他府中四个月,而他毫无察觉。
他是想不到陈无双是靠一只鸟带进来的,把她当成了一个非常有耐心的间谍。
陈无双要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也要大呼冤枉。
她弱弱开口:“我来请你出兵。”
“出兵?”孙轩觉得有些好笑,这什么拙劣的理由。
“只要你肯出兵,我能让你在一个月内就攻下临颍。”
“一个月?陈庆之当初攻下临颍还用了一个月。现在临颍有尔朱家镇守,你难道比陈庆之还会打仗?”
他的长发吹落下来,垂到陈无双耳边,陈无双觉得耳朵痒痒的,被他压住也很不舒服,就抬腿踢了他两下:“你先松手。”
孙轩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小姑娘衣服都被他挣开了一些,赤金镶玛瑙的璎珞从她的领口中滑落出来,更衬得她皮肤雪白。
孙轩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坐了起来。
陈无双整了整衣服,又跳回椅子上,盘腿坐下。
“虽然尔朱世隆兵力强壮,但此一时彼一时,此时正是夺取临颍的时机。”
孙轩摩挲着下巴:“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