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双虽不满太子放过了包庇夏侯洪的夏侯夔,也知道夏侯夔位高权重,是太子立足未稳时不能得罪的人,也不再逼迫萧统,自己跑去看夏侯洪游街。
夏侯洪在街上游街,不少百姓都前来观看。建康中许多百姓都被他祸害过,此时见到夏侯洪被关在囚车中押送入天牢,都狠狠出了口恶气,扶老携幼来街上痛骂。有不解恨的,还捡了石子砖头丢他,把夏侯洪砸得头破血流。官差们不得不将百姓赶得远些,免得这家伙没进大牢先被打死了。
刘寡妇看到夏侯洪被关在囚车里,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再也没有当日跋扈的样子,不由痛哭起来。
既哭自己可怜的儿子,也哭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看到人群里的陈无双,她也猜到陈无双身份不简单。她在官府求告了两年多,都不及这个小姑娘在她家里随口问的几句。
于是后悔自己不该对她有所隐瞒,倘或她真的能找出杀害刘大哥一家的凶手,自己便是登时死了也可瞑目。
便悄悄走上去,将陈无双拉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陈无双正等着她说什么,就见她跪在地上。陈无双虽然被惊吓到,还是没有将她扶起来,想听听她有什么求告的。
只听刘寡妇声泪俱下地陈情:“姑娘,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你那日去我家里问了几句话,不出半月夏侯洪就下了大狱。我是个寡妇,也没个儿子得以依靠的,能让我活着伸冤,我死也瞑目了。姑娘,到这时候我也不瞒着你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尽可问吧。你是个好人,也请你为刘大哥一家伸张正义吧。”
陈无双听完她这段话,才将她扶起来:“我虽然也想找出凶手,只是苦于没有线索。”
刘寡妇抹了把眼泪鼻涕:“那日你问我刘大哥是不是有了什么赚钱的路子,我怕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没敢告诉你。他死前有一天到我们家去,跟我说过最近要给一个贵人打一块什么牌子,那位贵人许诺他一大笔钱。只要有了这笔钱,他就能带小春儿去找更好的大夫。可谁想到这么快就……”
陈无双忙问:“是什么贵人?打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是……”刘氏不过说了一个字,就从墙后射出一支弩箭,将她射倒在地。刘氏只是张大嘴嗫嚅着,吐出一口血沫,就永远地闭了眼。
陈无双连忙追过去,那人轻功远在她之上,又熟悉地形,不过追出两三条街就不见了踪影。
陈无双又反身回去看张氏,她已经完全没气了。冯七不知何时追了过来,查看着张氏的手:“指甲发青,伤口有黑血凝结,箭头有毒,八成是毒箭木的汁液。”
毒箭木,俗称见血封喉。树如其名,一旦它的汁液进入血液,就有致命的风险。
“我们被人盯上了。”陈无双蹙眉。
线索在这里断了,陈无双只得吩咐人报官,将张氏的尸体也拉回大理寺,而后带冯七回家去另做打算。
刘铁匠给一个大人打的铁牌是重要的线索。只是在铁匠铺并没有找到图纸、模型之类的东西,只怕早就被人处理掉了。
背后的人做事滴水不漏,让她没有缺口可查。
就这么枯坐到晚饭时间,外面有丫鬟叫陈无双去正厅吃饭。陈无双别过冯七,跟着丫鬟去了前厅。
众人刚坐下,就听外面小厮进来禀报,说二公子回来了。众人又忙撂了碗筷,赶去相迎。
陈曜比众人更早一步进了屋,忙让大伙都坐下吃饭,不必去迎他。自己脱了外袍,坐到李氏身边,就着她的杯子喝了口酒。
然后疑惑地放下杯子,擦擦嘴:“怎么我不在家几年,家里的酒也不够烈了?”
宋氏笑道:“哪有顿顿都喝酒的,不成酒蒙子了?这是泡的果酒,喝了对身体有益,还能助眠,因此上我们晚饭时多少喝一杯,晚上睡得也安稳些。”
陈曜连连点头:“嫂子果然是管家理事的人,连这种细枝末节也想到了。”
陈昭知道他是酒蒙子,一顿不喝连饭都吃不下,忙让人取烈酒来,要和他一醉方休。
陈曜又一一问候了其他人。看向陈无双时,指着她笑着说:“多亏了无双送的武器粮草,不然这一仗输赢难定。”
“都是外祖留下的武器人马,我不过是调度罢了,哪里称得上功臣。”陈无双连连摆手。
又像是想起什么,不由疑惑道:“朝廷拨给西南边陲四十万军费,一万斤粮草,铁器也有几万件,怎么还不够?西南蛮子竟然如此难缠?”
陈曜用大碗喝了满满一碗酒,放下碗不屑道:“什么四十万军费,铜的铁的拍扁了砸烂了,满打满算就只有十万。粮草只送了一次,不到五百斤,至于铁器咱们在边关驻守这么多年,愣是没见到过。你也不想想从父亲开始掌兵,咱们一家人加起来也没打过富裕仗。还四十万,朝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你就听那帮老东西吹吧。”
这话说完,连陈昭也察觉出不对:“陛下的确是发给西南边军四十万军费,辎重也运了四五次,怎么最后就只有那么点?”
陈曜斟酒的手停了,看向陈无双。
陈无双点头:“陛下今年共筹集军费两千万钱,粮食三十万石。除去给北方军队一半,剩下的按人数均分给各地驻军,西南二十万兵马,理当受到军费四十万。”
这下轮到李氏不干了:“这帮狗娘养的,竟然敢贪污军费,真是好大的狗胆。”
众人忙安抚她,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陈家一门都是武将,战场上有多艰苦、粮食和兵器铠甲有多重要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后怕。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次是丁道迁留下的基业救了陈曜,可现场烧钱如烧纸,丁道迁留下的钱财兵马能支撑几时?其他的将领又该怎么办?
陈昭拍案而起:“不行,我得进宫一趟,将事情告诉陛下。”
陈无双拦住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