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不知道去哪里晃悠了大半个下午的慕孅准时出现在饭桌上。
她坐在慕娴往常坐的位置,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一手拿着一只筷子在转,眼睛四处乱瞟,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新奇。
一直到菜都端上桌,慕孅眼底的新奇还没有收回去,直到一碗白米饭放在她跟前。
“慕娴姐,吃饭了!”池宜昭笑着帮忙把所有人的饭都盛好。
慕孅看着眼前的白米饭,眼底流露出的开心还未来得及收回,脸上的表情却在听见池宜昭的称呼的瞬间变得阴沉。
“咚。”慕孅挥手将眼前白花花得米饭挥到地上,土陶碗触地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围坐在饭桌边缘的池家人被这变故所惊,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哼!”慕孅冷哼一声,看向被惊吓到的池宜昭,“我不是慕娴,我叫慕孅(qian),记住了。”
她是慕孅(qian),这样就和慕娴(xian)不一样了。
池宜昭不愧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嫡女,怔愣几息后,便反应了过来,她拿碗重新盛了一碗米饭,放在慕孅面前,轻轻笑了下。
“慕孅姐,抱歉!”
慕孅满意了,拿起筷子,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池宴临站在一侧默默的看着这一出闹剧,在对上池宴清疑问的眼光时,他扯起嘴角笑了下。
“吃饭吧!”
话落,池宴临坐下给两个小的夹了几筷子菜,池宴清看着心事重重的二哥,又看了看吃相豪放,故意对两个小的使坏,把她们要夹的菜夹走的慕孅,眼神暗了暗。
饭后,慕孅再次不知所踪。
池宴清看了眼对着一处发呆的二哥,沉吟片刻后,他朝着池宴澈走了过去。
池宴澈正在院子里耍自己的长枪,见自己的同胞哥哥一瞬不瞬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脸严肃的模样,手里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
“哥,有事吗?”池宴澈道。
池宴清闻言嘴角突然挂起一抹笑,不知道是不是池宴澈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在喊池宴清时,池宴清眼底有一瞬间的暗沉。
“阿澈,我有话和你说,可否能来一趟?”池宴清温和问道。
池宴澈点点头,收好长枪,跟在池宴清的身后,来到了小溪边。
已经结了一层薄薄冰面的小溪在余晖下折射出琉璃色的光,冰面下的小鱼在琉璃色的光照耀下也镀上了一层琉璃色的光泽。
池宴清如今十一岁,世家子弟早熟聪慧,身量还不足五尺,气势却很足,只是背手往小溪边一站,池宴澈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后。
两人是孪生兄弟,长相有九成相似,唯一一分不像便在性格上,而正是这唯一一分的不像,让两人极少被人认错过。
池宴澈站在池宴清身后,不解的看着面前人的身影,许久之后,池宴澈试探性的开口,
“哥?”
池宴清闻声转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底情绪复杂翻涌,他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眼底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怜悯。
池宴澈不明白自己这只长他半刻钟的兄长如此是何意?
“哥,你要和我说什么?”
池宴清依旧未言,只是满眼复杂的看着池宴澈,池宴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在他快要忍受不了这目光时,池宴清说话了。
“阿澈,你是谁?”
咚,此话一入耳,池宴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骤停,他愣愣的看着池宴清,许久之后,他才勉强稳住心神,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
“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是阿澈啊!”
池宴清闻言神色淡淡,嘴角挂着一抹淡笑,不置可否,“嗯,所以,你是从哪个阶段回来的阿澈呢?”
轰,池宴澈捏紧掌心,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他咬着泛白的唇色,勉强道:
“我不明白哥在说什么?”
池宴清朝着池宴澈的方向走了几步,池宴澈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后退。
“数月前,你被荷花村的那几个小孩儿打伤,自回春堂醒来后,你便不再是一开始的阿澈了,对吗?”
池宴澈没有回答,只愣愣的看着池宴清。
池宴清话锋突转:“《聊生笔谈》里记录了这样一则故事,哥给你讲讲可好?”
池宴澈怔愣在原地,没有言语,池宴清没有在意,只继续道:“《聊生笔谈》第一百零一回有云,聊生此人在途经一偏僻乡村时,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那人自言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旁人一开始只当这人是得了疯病,无人信他。
然而,随着那人一则则的预言成为现实,旁人从一开始的嗤笑渐渐变为讨好,所有人都想从那人口中知道自己二十年后的境况。
那人名声渐甚,最后甚至惊动了一方县令,被县令奉为座上宾。
聊生此人颇负盛名,云游到此处,听闻那人的事迹后也上门拜访。
然而,那人却在见到聊生后大惊失色,直言他那时不曾见过聊生,为何如今竟然见到了以前不曾见过的人。
聊生见这人神色有些癫狂,虽不解,却也好心开解道,卿言自未来而至,然,自卿言此后,怎不知,卿不复卿,未来不复未来!
那人闻言一怔,过后却仰天长笑三声,跌跌撞撞推开众人,于众目睽睽之下,跳入深湖。
众人将那人救了上来,谁料那人醒来后,竟不记得未来之事。
聊生离去前,那人曾邀聊生一叙,两人于湖心小亭对坐,当日亭中说了什么,聊生未记录在笔谈中,只结尾留下一句,缘法天定,人定胜天!”
池宴清讲完故事后停顿了片刻,随后继续道:“阿澈以为如何?”
池宴澈吞了吞口水,一时之间不知池宴清是何意?思忖片刻后,磕磕绊绊道:
“笔谈轶闻,当是有添油加醋,夸大事实的成分而在,目的在于博眼球罢了。”
池宴清闻言轻笑一声,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的同胞弟弟,“阿澈说得在理,只是,阿澈可知,聊生此人为谁?”
池宴澈摇摇头,大襄文风开明,各类传记笔录笔谈数不胜数,想来是哪个落榜书生写出来博众人眼球。
因为已经当官的文人是没空去写这些东西的,每日的古书修纂,修订古籍旧本残本都忙不过来。
池宴清收敛笑容,薄唇轻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如惊雷般从池宴澈的耳朵直炸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