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
青涯又被喂圆了一点,本来还算清晰的下颚线又模糊了。
小雄虫软白的脸天天被虫皇陛下稀罕的捏来捏去。
不过问题不大,捏得又不疼。
青涯暗自安慰自己:他还在长身体,说不定脸上的肉之后就会消下去了。
现在各个单位都放了年假,许多皇亲国戚都来拜访虫皇陛下。
这时候的皇宫要显得比平时更热闹,但青涯只觉得吵。
那些虫话好多,而且说话总是要兜好多圈子、绕好几个弯才引出一些正题。
青涯不想出去应付“亲戚”,十分开心地抛下安德伊尔躲回房间去了。
安德伊尔也不勉强他,叮嘱他好好待在房间里,要是不得不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奇怪的虫,一定要打他通讯。
青涯“嗯嗯”应了,拍开安德伊尔的手就想往厨房钻。
他最近迷上了改菜方子,现在有点不乐意听虫皇陛下叨叨。
安德伊尔迅速出手,一下子薅住他的外套帽子,青涯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某涯:?
安德伊尔轻轻啧了声,蹙起线条锋锐的眉。
“宝宝,好歹敷衍一下我呢?我也不想去见亲戚,你不想去没关系,可是幸灾乐祸得这么明显,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嗯?”
青涯扭头,眨巴眨巴眼睛,双手合十,乖巧道:“陛下你可以的。”
安德伊尔哼了声,手上力道一松。
青涯拔腿就跑,一溜烟消失在他眼前。
虫皇陛下失语几秒,叹气:“小没良心的。”
青涯去厨房的路需要经过正殿侧门,他小跑着,当每日运动,背后的毛绒帽子和一头黑毛还随着步幅一颠一颠的。
可惜了,皇宫很大,厨房很远,青涯很虚。
他跑到离正殿侧门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步子就开始慢了下来。
好累,呜呜。
青涯觉得,做任何事都需要灵活变通。
所以他决定,明天再努力跑吧,他好累。
他由跑改成走,慢吞吞地挪动脚,鞋底贴着雪地蹭出了两道连续的痕。
远处隐隐有说话声传来,离他这边愈发靠近。
好像是从侧门那边传过来的。
青涯赶紧把外套帽子扒拉起来戴上,拉紧系绳,确保自己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倒也不是很害怕自己一头黑毛被其他虫看见了会发生什么,只是他不喜欢看到他们探究的眼神罢了。
青涯脚步一转,也不学蜗牛了,步伐加快,想避开那些不认识的虫。
而那头传来的说话声却突然变大:
“陛下说有便是有了?什么时候养的?居然没让我们发现,谁知是真是假。”
一个尖锐的中年虫声音响起。
紧接着,另一道年轻的,语气软绵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我们都知道那是陛下的托词,可是陛下也不能一直逃避啊。”
“陛下,终究是要成家的啊。”
有雌虫小声解释了什么,两只虫不约而同地发出嗤笑,显然不信。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
青涯脚步一停,眼瞳震颤一下。
他蹙起眉,回头看向身后。
那些虫已经路过了侧门。
青涯勉强看见了几个模糊的背影。
几只高大的雌虫簇拥着中间的虫,青涯好像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蓝色。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回身。
鞋底踏在覆着薄雪的石砖路面上,发出极细微的细碎声响。
青涯控制着呼吸速率,将胸腔间呼进呼出的空气压缩在鼻息里。
轻轻呼吸。
他墨黑的眸一眨不眨,似两颗黑曜石镶嵌在雪白的面颊上,被反射着冷光的雪地一映,显出些许森冷气息。
他们在说什么?
陛下?
小雄虫无声靠近。
走在最后的雌虫突然侧脸,冷厉的眸光瞬间刺向他,却又在看清来虫的那一瞬间怔住,眼神又惊讶又不好意思。
青涯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直直盯着他。
嘘。
雌虫用力眨眨眼,怕青涯看不清他的表情,还迅速点两下头,然后又转回去。
他旁边的雌虫瞥他一眼,嘴唇动了动。
‘真让小阁下跟着?’
雌虫微一颔首。
‘我们挡着点。’他用唇语回复。
青涯看到走在虫群最后边的两只雌虫默默互相靠近。
他在心里感谢他们。
青涯知道自己其实没必要非得跟上去,他只要开口问陛下,陛下会告诉他那些来访虫是谁的。
但青涯一秒都等不了,他现在就想知道。
陛下还在跟其他虫掰扯,现在可能没空看消息。
这里是皇宫,是陛下的地盘,四舍五入是他的地盘。
他怕什么?他倒要看看是谁说话这么不客气。
青涯现在没意识到,他一生气就会抿嘴,脸也会鼓起来,被帽缘那层毛茸茸衬得看起来更圆了。
安德伊尔藏身在挂霜的常青树上,支起一条腿,单手撑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生气了啊,更可爱了。
另一根枝干上的文械撑着树,回头看了眼虫皇陛下,满眼都是无语。
才聊了几分钟,陛下就不耐烦地将刚才那批来拜年的贵族打发走了。
本来想悄悄跟上小阁下的,结果现在不得不藏树上。
没事,好歹比爬屋顶好一些,起码没风啊。
文械自我安慰着。
没虫看见他,没虫看见他,没虫看见他……
他的形象还在。
安德伊尔不知道近侍先生在悄摸吐槽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只觉得,现在要开心炸了。
芽芽好关心他啊。
是不是以为那俩蠢货在说他坏话,不高兴了?
悄悄跟上去,是想知道那俩蠢货的身份?
天呢,宝宝好在意他,好可爱。
好想*******啊。
高兴归高兴,安德伊尔可没忘,青涯因为年龄不够,还没有被星网匹配系统登录在册。
小朋友待会儿要是暴露了……那这是要坐实自己被他“金屋藏娇”的事实?
哎呀,想一想,感觉好像也不错。
安德伊尔觉得,说青涯是他看着长大的,其实也没说错。
毕竟那是存在过的事实,只是除了他,没有虫知道。
而青涯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他记得就行。
安德伊尔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
文械无意间瞥了一眼,被吓得赶紧收回视线,保护自己的眼珠子。
陛下这是又在想什么?
笑得好恐怖。
*
青涯跟了一会儿,就悄悄退到了宫墙转角处的阴影里。
可恶,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云里雾里的。
那个蓝色头发、身高海拔最低叫卢文的,是只雄虫没跑了。
那种笑声是故意发出来的吧?比起梅哥卖乖时浑然天成似的笑声,有点娇过头了。
青涯故意把蓝发雄虫往坏了想。
那个卢文本身的声线是亮的,非要夹着嗓子说话,声音就变得有点尖了。
青涯还没知道卢文和他旁边的雌虫是哪家的,就已经开始讨厌他们了。
陛下跟他们很熟吗?
怎么说话的时候总是带上陛下?
陛下没跟他说过有这种关系近的亲戚啊。
青涯越想越觉得恼火。
可恶。
他要去装逼,装把大的,给陛下撑一点点面子。
他转身出了阴影,换另一条道走。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累不累了,飞快跑着,绕远路,想尽快截到那群虫面前。
他们那个方向,应该是要去待客室,等陛下接待完上一批客虫,他们就会变成下一批被侍虫领去陛下那边。
——
一行虫正准备上台阶,却发现台阶上站着一个身影。
走在后头的两只侍虫眼睛忽然睁大。
小阁下???
怎么跑这来了?
青涯听到了脚步声,表情平静地回头。
男生穿着厚厚的外套,帽子牢牢戴上,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黑黢黢的眼瞳一瞬不瞬看向他们。
青涯觉得,自己当初好歹是个少爷。
虽然是个有点窝囊的少爷,但他该有的贵气还是有。
努力想着费轶平常抬下巴看虫的模样,青涯表情淡淡,下颚微抬,眼皮向下一垂。
卢文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那只高挑的虫,如浓墨重彩将苍白的空间撕开了一道缝。
没有虫可以忽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