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乐刚刚醒来,只觉得浑身都痛,四肢百骸就像散架一样。
我双手端着一碗汤药,步进殿中。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周围环境陌生得很。
我关切道,“乐儿你醒了,可担心死母后了。”
刘乐怔了怔,她扫视一下殿内其它位置,发现除了我之外,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人。
她顿时感到失落,“母后,父皇他人了?他……他何曾有丝毫关心过我这个女儿?”
我端着汤药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乐儿,快把汤药喝了。”
说着,我用勺子舀起一小匙凑近唇瓣轻轻吹了吹,再送至她的嘴边。
刘乐慢吞吞张口含住药汁,她的眉头皱成川字。
待咽下喉咙后,她才问道,“母后,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的脸色僵硬了几分,随后又恢复如初,“这是在你父皇的寝殿,也对,乐儿你根本就没有进过这内殿。”
我抚抚她的秀丽青丝,“你父皇召集众臣商议去了,打算用宫女顶替你去和亲。”
刘乐眸光变幻莫测,她嘴唇抖了两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扯扯唇角,“可是,乐儿的孩子没了……没了。”
她的眼眶泛红,泪珠滚动。
但她努力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
她低声压抑着泣哭,那哽咽抽噎的声音,听得我格外揪心。
我知道失去孩子这事对于刘乐而言,太过残酷、太过沉重。
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我也曾流过产,我能明白这种心情。
我轻抚她的后背,安慰着她的情绪。
半晌,刘乐才止住哭声。
她扯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容,带着苦涩,“母后,您继续喂乐儿喝药,乐儿要养好身体。”
我心疼极了,连连应答。
我将药汁喂完后,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痕,“乐儿,你父皇差点儿回不来了。”
刘乐错愕地望着我,“什么?”
我点了点头。
刘乐从未见我如此凝重,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我,“发生了何事?”
我迟疑一会,最终将这一趟发生之事,述说了一遍。
原来,刘邦亲率三十余万大军于晋阳驻扎。
他听闻匈奴屯于代谷,欲击之,便派人侦察匈奴的虚实。
匈奴匿其精壮,故意示弱。
汉使数十人接连回报,皆言可击。
刘邦又派刘敬前往侦察,未待他及还,便悉发全军北上。(刘敬本姓娄,刘为赐姓。)
刘敬归到营中,指出匈奴有诈,不可轻易进兵。
刘邦不听,亲率先行部队至平城,而步兵未全到。
最终,被匈奴以四十万精骑围困于白登山。
七日,汉军内外联络中断,无法相救。
再加上粮食短缺,饥寒交迫,危在旦夕。
陈平得知冒顿对阏氏十分宠爱,几乎朝夕不离,时常与阏氏骑马进出军营,浅笑低语,情深意笃。
便献上计策,从阏氏身上打主意。
刘邦采用,派遣使臣乘雾下山,向阏氏献上诸多的金银珠宝,成功说服阏氏向单于进言。
阏氏进言说,汉朝有几十万大军即将前来救援,两主不该互相逼迫得太厉害。
汉帝被困,汉人怎么肯就此罢休,自然会拼命相救的。
就算您打败他们,夺取他们的城地,也可能会因水土不服而无法长住。
万一,灭不了汉帝,等救兵一到,内外夹攻,那样我们就不能共享安乐。
且汉帝被围七天,军中没有什么慌乱,想必是有神灵在相助。
虽有危险但最终也会平安无事,又何必违背天命,非得将其赶尽杀绝呢,不如放其一条生路。
冒顿思量一番,便采纳阏氏的建议,打开包围圈的一角,让汉军撤出。
又因匈奴屡次侵扰,刘邦甚虑,便问刘敬对策,于是便有和亲这一策略。
刘敬言,将公主嫁给单于作妻子,送上丰厚的嫁妆。
公主生下的儿子将来必定接替君位,冒顿在位,是汉朝的女婿,冒顿死了,外孙就是君主。
哪曾听说外孙敢同外祖父分庭抗礼的呢?
刘乐听完我的讲述后,她的面色十分复杂。
她贝齿紧咬着唇畔留下深深牙印。
“汉朝刚刚建立,将士被战火也搞得疲惫不堪,一切百废待兴,确实暂时对抗不了凶悍的匈奴,只是,凭什么要拿我一个弱女子去换取和平?”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已嫁人,有夫君有女儿,那刘敬是怎么想的?父皇又为何信了刘敬的那番鬼话,动了牺牲我的念头?要将我推入虎口?”
我瞧着心酸不已。
我揽过她,拍拍她的脊背,“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刘乐却挣脱我的怀抱,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母后,替乐儿准备一乘步辇,送长乐回昭阳殿吧,乐儿累了,想休息了。”
我微怔一下,旋即点头,“好,母后这便去。”
步撵很快便准备好。
我扶着刘乐将她送上步辇,又叮嘱随行的宫女太监,目送着步辇渐渐远去。
我在原地怔愣良久,直到一阵凉风吹来,我才抬步朝椒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