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闺房,坐在几案边,轻呷一口茶水。
翻看着从父亲书房拿来的几卷竹简,脑中却回想着方才发生之事,竟莫名觉得挺有趣的。
我敛下眉眼,认真看着竹简内容。
府中宾客事宜自有父亲、母亲和两位哥哥忙碌。
我也乐得清闲,不知长姐和小妹又在做些什么。
果然人是经不住念叨的。
约一炷香后,吕长娥和吕素便双双出现在我的闺房。
二人坐下来,吕素眨眨眼,凑近我,一脸神秘兮兮地说,“二姐,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儿。”
我放下手中竹简,“哦?是何有趣之事?快讲给我听听。”
吕素偏偏就是不肯说出来,故意吊足我胃口,“二姐,你猜猜?”
见状,我佯装失望地叹气,低头继续看那些竹简,“既如此,那你就别讲了。”
吕素顿时急了,伸手拽住我的衣袖,连声道,“好啦好啦,我这就说,还不成嘛。”
我抬头,扬扬下巴,“那要说就快些说。”
“那小妹就说咯。”吕素故意停顿一番,俏皮一笑,“二姐,那刘亭长也来了,二姐可知他喊了多少礼钱?”
吕素又卖起关子,我只得耐心地问,“那他喊了多少礼钱?”
吕素竖起食指在我眼前摇晃,“一万礼钱了。”
一万礼钱?我吃惊地瞪大眼睛。
亭长的俸禄有十一斛,一斛粮食约一百钱,一万礼钱相当于快一年的俸禄。
除非他疯了,才会将自己一年的收入送出去。
吕素见我表情古怪,便问,“二姐,你是不是很震惊?”
我颔首,确实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疑惑,想不通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因来人较多,府中堂上座位有限,父亲便只得归定,贺一千礼钱以下坐于堂下。
莫非是因为这?
我问吕素,“那他可真拿出了这么多礼钱?”
吕素撇撇嘴,有些不满,“没了,他就是上嘴唇顶天,下嘴唇着地,随口一喊而已。”
照说这个礼钱,他应该是拿得出。
按照本朝规定,没有一定家资是做不了官或吏的,即使是小吏。
而且必须识字,始皇结束纷乱,统一文字,因此识字率相对较低,能识字的就绝不是普通人家。
我猜测应该是一户有些富裕的地主人家。
他既然拿得出,可却为何只是喊喊?
我刚准备说些什么,吕长娥却轻咳两声,接过话,“也不是这么讲,他本想将他手中之剑抵押,名曰赤霄剑,过后再来赎回,父亲听闻有人贺一万礼钱,便亲自去迎,也没有让他抵押手中之剑,我和小妹有事去找二弟,二弟当我们说的,想必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堂上聊着吧。”
我听完长姐所述,不禁哑然。
他这一举动实过奇怪,且再看看,如果他是临时起意来吕府,身上却没带足银两,会不会真的过后补上?
如果真的补上,也敬他是言出必行之人,也不由得会对他另眼相看。
不然就如传言中所说一般,两次生出的一些好感也会降低不了,或者干脆没了。
吕素皱眉望着我,满腹狐疑,“二姐,有可能便是上次街巷中他横在那贼子脖子上的那把剑,名字叫得倒是好听,只是,真值得了那么多钱吗?”
这些我多多少少懂一些,我道,“普通的剑当然不值,但若是一把宝剑,或是祖上流传下来,或是在哪儿所得,那便是值得的,甚至难以估量。”
吕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没再言语,倒上三盏茶,将其中两盏推至吕长娥和吕素跟前,“长姐,小妹,快喝喝茶润润嗓子吧。”
“嗯,谢谢二姐。”吕素端起茶盏,仰头饮尽,末了咂摸咂摸舌头,“二姐泡的茶果然好喝。”
我浅笑不语,端起自己那盏浅尝辄止。
吕长娥并没有着急喝,而是出神地望着我,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看在眼里,冲她笑了笑,并未催促,静静等待着。
吕长娥犹豫片刻,终是开口,“二妹,长姐始终担心那胡县令,父亲拒绝了他的提亲,让他下不了台面,虽说有一层关系在,可他毕竟是官,若他执意报复……”
说到这,吕长娥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眉宇间浮上浓浓的担忧。
我拍拍吕长娥的手背,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担忧不无道理,目前来看,胡县令并没有因为拒绝提亲之事而迁怒我们,但日久生怨,谁又知道他日后会怎样?
要是他仍不死心,反而越挫越勇,那也是个大麻烦。
我沉默半晌,才道,“长姐,你不用太过担心,父亲不是糊涂人,况且还有两位兄长和两位嫂嫂在,他即使心中有怨,应该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吕素附和道,“是呀,长姐,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吕长娥蹙着眉头,显然是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可是……”
她没再说下去,随后抿着唇角,轻轻点头。
我见她如此,也不知该如何才好,只得转移话题,“今日,父亲和母亲皆有为我们三姐妹相看前来庆贺的青年才俊,母亲那边已是没戏,不知父亲那边如何?长姐也应该尝试着走出来,尝试着迎接新的开始。”
我说这话是为了让她宽心,顺带也劝说一下她。
谁料吕长娥听罢却是摇了摇头,“二妹,长姐的事你不必操心。”
随后一声轻叹,眸光放空,“长姐现在不想再考虑婚嫁,只想守着家人过平凡安宁的日子。”
“可是母亲……”
“二妹,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吕长娥打断我的话,坚定地回答。
我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吕素见状,忙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莫要再说。
我无奈一笑,只得闭上嘴巴。
“小妹倒是不急,至于二妹你……”吕长娥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眸底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你的婚姻大事得尽快有着落,也好断了胡县令不该有的念头。”
我垂下眼帘,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人影,顿觉有些荒谬,遂暗暗否认。
但听长姐这话,看来长姐还是对胡县令不放心,这胡县令听闻官品不太好,且为人多少有些心胸狭隘,长姐这种想法确实不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