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世人？”
小师妹似乎是听见了很大的笑话，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爱世人，那她爱的世人，爱她吗？”
小师妹回想起自己刚来司月门的时候，安铮铮确实是修仙界的神话。
司月门里一众女修，提起安铮铮没有不敬佩的，出了司月门，有人夸她，有人诋毁她。
小师妹道：“那些男人讥讽她，有些女人也指责她……她极尽全力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却不乏骂名和诋毁。可见她的路，从来都是不对的。”
太仁慈，也太蠢了。
“我才是对的……世人就不该有思想。”
有了思想，那些男人就会找到机会，再度把女人拉下马，他们如同围绕在周围的毒蛇，一有机会就会咬死女人。
有了思想，那些女人就会犯蠢，几句情话就被撩拨得奉天跪地，奴性尽显，一个劲儿地懦弱，奉献，当狗当出了快感。
温郁大师姐静静地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师妹。
还真是期待她和安铮铮对上的场景。
一个是千百年无数冤魂凝聚而成的鬼物，能力强大，却怨恨着世间的一切，要将能掌控的东西悉数掌控在手中。
一个是两世为人的凡人，能力在鬼神面前如空若无，却执意要爱世间的一切，万事只求一个公平，给予世人的是可供选择的自由。
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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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铮铮出行之时，越往修仙界的中心去，心中那股隐隐不安愈发明显。
再掐指一算，完全是大凶之兆。
微微垂眸片刻，她决定在青阳村落脚。
百年前的那些人，大多已经离世了。很多新生的村民都不认识安铮铮，不过世人都知道有位脸上纹竹的仙人在庇护他们。
所以当他们看见天上有人御竹飞行，早早地就报告了里正。
安铮铮从青竹上跳下来时，里正早已经带着人忐忑不安地来迎接了。
“铮仙，不知道您是来……”
他们十分感到欢喜，又觉得不安。
欢喜是因为安铮铮落脚之处，基本上不会有妖魔灾害。
不安是因为，怕村子里要出什么事情，这仙人才特地到访，给个警醒。
安铮铮微微颔首道：“我是来探旧友的，不用紧张。”
“旧友……？”
他们是新一代的村民，很少有人记得百年前的周玉洱了。
还是一个年纪大的妇人一拍脑袋：“是双老太的娘！”
她母亲小时候和周玉洱的女儿双儿交好，才记得这回事。
“双老太，那可是个厉害的老太太啊。”
他们连忙带安铮铮去看她。
周玉洱的女儿裴荣双，已经一百多岁了。
老太太十分通透地活了一生。
安铮铮听路上的村民告诉她，双老太一生未嫁，无女无儿。
倒是继承了母亲周玉洱的本事，也会画符。
当年安铮铮教会了周玉洱画符，村里有红事的时候，都会请她画符赶妖，连隔壁村都亲自来请。
那符纸是安铮铮自创的，通过那道符纸，周玉洱一个凡人，可以借走她的法力。
后来周玉洱去世，就由长女裴荣双接任。
“咱们青阳村，每逢喜事都是双老太出面，隔壁村也来。只要是双老太在，就没有妖怪敢来抢新娘子的。”
“可惜她现在年纪大了，不过好在这些年在仙子的帮助下，妖怪出没越来越少了。”
可见周玉洱母女在青阳村的名望。
老太太一百零几岁了，倒是耳清目明，身体康健，收养了两个孩子，都十几岁了。
大孩子是个丫头，小孩子是个瘸了腿的男童。
“铮娘娘。”
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裴荣双拄着拐杖出门见安铮铮。
百年前，还是个小丫头，话也说不清楚，如今转眼就是个老妪。
“您跟画上的，一模一样！”
裴荣双高兴，从小她娘就教她拜铮娘娘，给铮娘娘供香火。
安铮铮百感交集。
被带着进房子里坐。
年轻丫头给她倒茶。
“多亏了铮娘娘当年帮了我母亲。”裴荣双颤颤巍巍地道谢。
安铮铮摇头道：“是你母亲自己有本事，她是周家的女儿。”
周家从商，周玉洱寄人篱下，也耳濡目染。
周玉洱并不笨，从她能考上司月门就能看出来了，本质上并不比周煦差。
奈何周家轻女重男，加上周玉洱又着实缺爱，巧劲用错了地方。
当年安铮铮只让她知道符纸怎么画，让她瞧见自己是怎么用仙人的身份让村民信仰的。
周玉洱就能把握住机会，将这画符的本事用到了极致。
裴荣双却笑了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若不是铮娘娘肯将法力借给母亲，母亲就没有途径发挥自己的力量。
母亲靠着铮娘娘分给她的本事，有一份自己的收入，也赢得村民的敬重，甚至执意改了女儿的名，从招娣变为荣双。
一个能给家里长面子的儿媳妇，奶奶也没有再反对。
当年裴荣双不肯嫁人，被全家人指责的时候，是周玉洱一力相护。
“任他们家出再多的彩礼也罢，双儿不肯嫁就不嫁。彩礼都退了！”
“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你不为双儿考虑，也为她妹妹弟弟们考虑，家里有个一生不婚的老姑娘，像什么样子。”
“我一贯教他们相亲相爱，若他们为了名声要逼长姐出嫁，那也不是我的女儿，儿子。”
“罢了，罢了，退就退，日后双儿嫁不出去，老了都没有人收……女儿家，娘家就不是家……”
“谁说不是。”周玉洱跟自己的孩子说，“你们莫听外头瞎说。你们都是娘的孩子。”
她又跟裴荣双说：“你得有自立的本事。”
“当年铮娘娘也是这样的。”
或许是想起了母亲，裴荣双眼眶都湿了。
安铮铮跟她坐聊了一会儿。
当年周玉洱去世，她是没有来看的。
无他，只因修仙之人对生死看得很淡。
在安铮铮的眼里，周玉洱未能成仙，作为凡人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投胎。
跟自己从安家去司月门、从司月门出来历练差不多，只是没了记忆，又换了个身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