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可是神父似乎并不打算为江寒解这一忧。
反而是在江寒的期待中,将那壶中的茶叶尽数倒出,又从书桌底下抓了一把茶叶,放在江寒的面前晃了晃。
笑问:“城主大人方才说这茶好喝,不知道城主大人对茶知道多少?”
江寒有些不明所以,微微压眉,视线自然垂落在神父的掌心之上,望着那茶叶摇了摇头。
“未曾研究。”
神父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茶叶,装到了壶中,又取过一旁烧得沸腾的水,将其灌入,晃了晃茶壶,竟是将那茶水又全部都倒了出去。
手里忙碌的同时,口中的话音却也从未落下。
“城主大人,来自地星华夏,我记得你们那有一句泡茶顺口溜,是曰:一泡水,二泡茶,三泡四泡,是精华,五泡六泡也不差,七泡有余香.....”
江寒的视线始终跟着神父转移,眼中是茫然,心中是好奇,他不知道,神父怎么突然跟自己讲起了泡茶之道,却还是认真的听着。
“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泡茶啊,需要泡到第三次喝,才是最佳,至于这第一泡,茶汤太淡,如水,不好喝,第二泡,茶开始出味了,可是太淡,所以喝的是第三泡....”
神父说话间,他放入壶中的新茶,已然冲了三次水,他也为江寒重新续了一杯。
“尝尝,这与方才你所喝的,有何不同?”
江寒恍然,却也没有多想,取过杯盏饮了一口,随即抿了抿唇,在神父的注视中,说道;
“比之刚刚喝的,好像少了些甘甜,少了些醇香。”
神父摸着胡须,怡然自得,笑谈道:
“你刚喝的这一杯茶,与之前的那一杯一样,皆是第三泡,既然都是同样的茶,却都是第三泡,你可知为何这一杯不比上一杯甘甜醇厚吗?”
江寒茫然摇头,他本就不懂茶,而且他也知道,神父说的也不是茶,所以他想知道,他卖的到底是什么关子。
“还望前辈示下。”
神父眯着眼,只吐出了三个字。
“太急了。”
“太急了?”江寒问。
“没错,太急了,虽是三泡,可是我冲得太着急了,茶未洗净,亦未浸泡到位,故此同样的过程,同样的东西,味却是天差地别。”
“这世间之事,都是这个道理,急不得,急不得,太过着急,纵然是最后也得到了,但是味道却就变了。”
“事事讲究定数,茶喝三泡,需慢品,时机未到,急不得。”
江寒似乎明白了神父所说,他是在借这泡茶,告诉自己,太过急功近利了吗?
回想自己降临神谕,确实是忙忙碌碌,可是留给自己的时间就那么多,又怎么能不急呢,这可是生死存亡啊。
哪里有时间让自己慢慢来呢?
“前辈是觉得,我跑得太快了吗?”
神父闻言,却是摇头。
“不,你跑的不快,也不慢,跑的快的是你的心。”
指着江寒的胸口,他的话音继续响起,“你心中的困扰本不该是这个阶段里你该去想的,你现在唯一要想的,只是要如何变强,如何活下去,仅此而已,至于那些所谓的迷雾之下,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从哪里来?主神为何要造神?宇宙星空到底多大?秩序之碑出自何人之手?新手村的存在是否凌驾神谕之上?包括..”他目光凝聚,语气压低,“它到底是谁?”
江寒的神色随着神父的话,也开始阴晴变化,神父提出的这些问题,都是他心中一直困惑着自己的问题,智慧之书也无法解析的问题。
同样也是自己未曾与任何人提及的问题。
可是此刻却是借着神父的口,以这样的方式被说了出来。
神父于他而言也变得更加神秘莫测,他既然知道,那么江寒心里也清楚,答案神父一定知道。
他的喉结频繁蠕动,竟是失了往日的沉稳,这种又一次被人看透的感觉,很是奇妙,他也无法用话语去描述,同时他却又在期待着一切的答案,神父给予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神父的话却又如冷水,时刻浇透着他,因为神父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说。
而神父的道理他懂,他却又不愿苟同。
“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我知道,也许我不知道,可是这些问题的答案与其问我,为何城主大人不自己去追寻呢,即便是我现在告诉了,那又能如何,现状不会被改变,因为这些问题,于现在的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帮助。”
“只要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问题的答案也会如同这泡茶一般,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呈现在你眼前,一点一点的被揭开,到时候,我相信,在这段记忆里,一定会回味无穷,甘甜不休。”
“所以,将这些问题先放起来吧,慢慢的总会揭开的,而在这之前,先走好你脚下的每一段路,时机到了,一切真相也就明了了。”
神父说了很多,却是句句入了江寒的心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明白了神父的用意。
是啊,那些问题于现在的自己重要吗?知道了问题的答案,自己能否变强呢?答案显然都是否定的。
不会。
主神为何造神?秩序之碑又是从何诞生?为何镜子里的自己会对自己笑?序列一到底又是谁?
这些问题他确实想知道答案,可是问题的答案却不能让他获得力量,也无法改变现在的现状。
反而知道了,也许自己还会凭空多出顾虑和羁绊。
与其如此,庸人自扰,何不坦然一些,活在当下。
如此一想,问题的答案于自己好像已经不是那么渴望了,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走下去,就一定能知道真相。
就如喝茶一样,只要泡下去,到了那个时间点,茶水自会甘甜。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样,若是把神谕也比喻成一把干茶,那么人类的版图里,只是第一泡,毫无滋味,又岂能追寻到属于第三泡的升华呢。
他起身对着眼前的神父鞠躬致礼。
“多谢前辈受教,晚辈懂了。”
此时此刻,将这些疑问封存,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心事重重随风远去,内心世界,变得坦荡明媚,就连那眉眼里的笑,似乎都变得更清澈了些。
神父眼底也同样泛起了欣慰的神色,示意江寒落座,“来,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