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同再次见到戴雨农,汇报了今天的情况,却见他有踌躇犹豫的神色。季同什么也没说,他觉得自己不好参与意见或者催促上级下什么决心,便静静地等着。
“舞会上的事你看到了,我们却没有按住现行,还是无法作为证据。”戴雨农有些烦恼地揉着眉心:
“姓黄的在文化界还是有点影响力的,我们不能用军统出面抓他,只能让谷修文以警备司令部的名义办案,同时必须证据充分,经得起法庭的推敲。”
“就是说,现在的理由和证据还不足以抓他?可……,已经有一连串的针对要员的空袭案件了……。当然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都与黄家父子有关。”季同皱眉。
在这之前,前线司令官、军令部长甚至总司令夫人都遭遇过日机的轰炸、扫射,夫人还受伤断了根肋骨。
但是敌机总能准确抓到要员们的出现地点和时间,不能说不是件奇怪的事。
“是呵,不能证明这与黄家父子有关。而且……,”戴雨农抬头看季同:“而且我们不能保证抓了他们爷俩,后面就不出这种事故了,对不对?”
季同眼皮一跳:“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和他有关的这张网要全部扯断?”
“对嘛!假如为了黄家父子,我们贸然行动,却打草惊蛇使得部分汉奸逃脱或藏匿,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戴雨农似笑非笑:“我不要两颗人头,要尽力将他们连根拔起、杜绝后患!”
“如果这样,恐怕咱们就不能用现在的思路来做事了。”季同想想建议说:
“目前的侦察原就是为的找出嫌疑分子、确定其罪行,但要顺藤摸瓜那不是三、五个人可以做到的,应该成立专案组,协调各方力量参与。
包括调查处、宪兵、警察局在内的所有安全力量,要为破获首都圈内的间谍网工作,集合精干人力、技术和装备,打赢这场暗战!”
“对头!我刚才也正是这个思路,还是让小谷出面担任‘专案组长’,你来做副职。”
季同摇手:“我并非安全系统的人,不适合。”想了下说:“不如让小魏担任,明面上他是警察局的人,协调起来也方便。”
戴雨农觉得这样也好,不过到底还是给他安了个督办专员的头衔,季同也没再推托。
接到命令谷修文和魏蛟都很兴奋,这就和将军有大仗要打一样,特工们面对这种大案、要案,正是证明自己本事的时候,哪能放过机会?
他们两个本来就都是调查处系统出身,彼此好说话,配合起来也就没那么多鸡毛蒜皮。
加上有季同调和,专案组迅速成立起来,在警备司令部大楼不起眼的角落里开始了紧张、忙碌的工作。
谷修文年长些果然有些手段,他很快盯上了黄秘书的新司机。许某辞职之后,很快黄秘书就找来了个姓王的给他开车。
这人平时很少开口,脸上没太多表情,对谁都淡淡的,年纪大约接近四十岁的样子,偶尔开口说几个字,特工们发现他有些辽宁口音。
看履历说是原东北军的中士,年龄大了退伍做司机。不过近一年多似乎在各处做得都很短,基本上几个月就换个地方。
季同拿着他履历表看着、看着看出问题。
他是去过陕西、河南的,没去过的人对那些没名气的小县城没有概念,但季同不一样。他找来地图,在上头按着这人的履历画了个路线图,然后悄悄叫来魏蛟给他看。
第二天魏蛟跑到谷修文面前报功,指出按这个人自己填的履历,他离开东北军是在扶风,而后在延安、米脂、铜仁等地做司机,后来又去太原、临汾,然后在河南、山东一带来回跳。
“首先,扶风驻的不是东北军是西北军;
其次,陕北那地方山路崎岖,除去军队、政府没人用车都是用驴骡马牛那些牲畜;
就算他真地开车,那时候延安周边已经被共军占了,他给谁开的车?
还有,他一年内去过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山东,到底是在做事,还是钱多了在旅游……?”
魏蛟一气说了七、八条,他理直气壮因为籍贯就是陕西嘛。
谷修文也听出不对劲来了,要说旅行为什么净去小地方?再仔细想想,这些县城全是铁路线上的交会点、枢纽、修理厂等关键。
一个司机哪有那么多钱天南地北地跑着玩?而且……这家伙还没成家!“有问题,这个人有问题!”谷修文立即安排布控。
黄秘书隶属于行政院机要处,他找司机不但要本地有人作保,而且每段经历都必须有证明人,每段经历经过查证核实后才能发给行车证和出入派司(通行证)。
如果他的履历是假的,那不用说了。如果是真的,这些问题怎么解释?
虽然整个看起来很有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但是……,应了那句老话:过犹不及,所以谷修文要查他!
被派去盯梢的特务报告,说这家伙没什么异常,每天出车、擦车、修车,出门除了咖啡馆就只去玄武湖,单调得很!
“咖啡馆?”魏蛟看了眼不说话的陈季同,转过脸来对谷修文道:“组长,这小子不是号称自己是农民出身吗?他哪里学会的喝咖啡呵?”
谷修文笑起来:“你也听出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完冲特务点头:
“你们注意他,从进店到出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我倒要看这家伙喝的是咖啡,还是他娘迷魂药!”
特务答应着正要出去,季同叫住他:“还要注意,看他去玄武湖是偶一为之,还是习惯,或者有规律的行为?走什么路线、和谁接触、做过什么古怪的事!”
说完对谷修文和魏蛟说:“这样一来,这条线上就是三只了。我觉得应该不止这个数,慢慢摸下去可能还有,怕是一大窝子硕鼠,说不定远远超过咱们的想象哩!”
“一窝子才好,老子就怕他溜,多倒是没关系!”谷修文发狠说。
“他们不会溜的。”季同冷笑:“这伙子人,可能看着日军增兵不断,还做着帮他们攻进南京,做开国功臣的美梦呢!”
八月下旬,日军从本土调来增援的第一梯队一个半师团分别在吴淞和川沙登陆,但有所警觉的国军部队在宝山、罗店、浏河组织了坚决抗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