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芳要的就是这个。他马上煞有介事地安排,让骆奎分派人手巡山、加岗,另外还在往鲤鱼背方向的路上挖战壕埋伏了七条枪守卫着。
他带来的人和二郎神手下交接了岗位,把人质住的各个房间、主要院落门户都接管了。基本上形成骆奎主持外围,何老六主持墙内警戒的样子。
既然是二郎神当面意思,骆奎也只好领命,何况三寨主的安排确无不妥。
罗芳把自己带来的两条汉阳造安排在通往关押人质的缘心院门口,下令自即日起除何老六以外任何人不得入内,理由是严防内外消息的沟通。
一切安排妥当他稍稍放心下来,便装作随意巡视的样子迈步走进缘心院。这里原是尼姑们专门接待、留宿使的五间客房,各屋里家具、铺盖、什物一应齐全。
院子中央有一座用手臂粗的竹竿搭建的藤萝架,此刻头茬刚刚开花,嫩嫩的骨朵散发清香,让人怎么也想不到这院子里还有正在遭罪的人。
把人质安置在这个朴素、闲静的地方本也还过得去,可惜他们只能定时出来透透空气,失去了人身自由不可以随意离开这小小的院落。
周氏和娟子与众人分开关押在最靠东侧的一间屋里。
因为怕受土匪们欺负,从被抓时起周氏就和娟子串通好,声称她是自己的女儿,因此两个人没受什么罪并被关在了一起。
周氏开始还强作镇定,但从上回见到老蔡后日子一天天过去,既没了音信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尽头,人不由地抑郁起来。
这几天东西吃得少了,身体在迅速衰弱。娟子尽心尽力地伺候,心里暗暗着急却毫无办法。
“娘,您多少再吃点东西,不然身子受不了的。”从第一天起她就这样称呼陈林氏了。
“唉,算啦,反正我也不想给大家添什么麻烦了。这样子圈在这里有啥趣味?”每次陈林氏都这样苦着脸摇头说。
她的样子让阿娟想哭又不敢,只得强忍着带笑拿话岔开。她俩的关系喽罗们并不怀疑,倒是那个贼眉鼠眼、色迷迷的二寨主,总上下打量着拿话试探:
“你们是亲母女么?怎么不像呵?妹子莫恼,我是说姑娘生得太好,眉眼上可没有那么娇贵。”他说这个话的时候陈林氏脸色煞白,心突突地跳。
后来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紧张,唯恐是那坏蛋看出啥苗头来了要将阿娟从自己身边抢走。
罗寨主的身影刚在窗外一闪,“娟子,有人!”陈林氏紧张地低低叫了声,一把把她拉到身旁,不安地盯住了锁头落下后随着门板开启逐渐透进的那束光线。
罗芳扫一眼外间的灶台没做理会,却在挑开里屋门帘时就愣住了,只见屋里两个人都十分敌意地站在那里,怒目而视,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身土匪打扮,人家不由不怕的。
于是清清嗓子故意问:“你是陈林氏?这个是谁?”
“寨主明鉴,这就是陈家大奶奶。旁边那位据说是她姑娘。”身后的喽啰好意替她们回答。
“出去、出去,哪个要你多嘴?外面看着,我问她们几句话。”
罗芳伸手拉过张板凳来坐下挥手把人赶走,听听没了动静,从怀里掏出叠成小方的纸来笑着递过去轻声说:“别怕、别嚷嚷,家里的信,快着点看。”
两人都大吃一惊,还是娟子反应快立即接过来展开拿到陈林氏眼前,只见陈寿礼的笔迹写着简单的几个字:
吾妻展见如面,事在安排中,无忧,但信我及三弟,不日可脱苦海而还。希与阿娟保重身体,切切!
夫即日草笔
在这之后又是陈仲礼用钢笔加的几个字说:
嫂上,此信托付罗寨主,一切从其安排可也,勿自疑、妄动为是。弟仲礼附笔。
看过了信一切明了,两人脸上顿时笑逐颜开。
不想罗芳见她看过,便伸手将信拿回,团成一个小纸团扔进口里,边嚼着边说:“夫人见谅,这信留不得。”
“难得罗寨主深明大义。”陈林氏会意点点头:“想来我丈夫与三叔的眼光不错,以后就请你安排,我们听从就是。”
“官军已到山下,正在布阵。想来不过再忍耐两三日的功夫。”这时娟子转身出去,找干净碗倒了些开水,轻轻地端来放在他面前。
罗芳忙谢了,心里惊讶她的敏捷。娟子见他客气觉得很有意思,笑笑说:“也没茶,只好请将就些白水。我本以为这山上的人都凶巴巴地,不想还有个人会道谢。”
说得罗芳不好意思,陈林氏也抿嘴笑了。“夫人不必担心,这园子已换了我的人看守,准保不会有问题。”
罗芳忙掩饰自己的狼狈,从娟子身上收了眼神望着陈林氏低声说道:“三老爷亲自出马,我们已经约定了行动。请记着,不管出什么意外,一定要忍过三日,那时大家就都出头啦!”
陈林氏马上合掌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娟子却鼓起嘴来道:“总算有点动静了,我还以为老爷把我们忘光了呢!”
罗芳听她这样说楞一下,笑道:“这怎么会,不过用兵的事不同于别的,要仔细周全才可。怪不得他们的。”说完站起身来:
“我走了,多待不得,怕二郎神那厮会疑心。夫人有事找我留下的何老六,他是可靠的。”
说着请陈林氏不要送,自己走到外间,回头对送出来的娟子问:“你平时在家也这样凶陈老爷么?”
娟子一愣,忽闪着眼睛挑战地回答:“怎地,你觉得不妥?他做事不对我就敢说!”
罗芳咂着嘴笑道:“嗯,也好,这才有个小姐的样子,轻易看不穿。不过太厉害了往后找不到婆家,可怎么好?”
话音未落背上已经挨了清脆的一巴掌,哈哈地笑着跳出门去。
只听屋里陈林氏急急地问:“娟子,你打罗寨主做什么?”
“他话头不老实,打都是轻的!”娟子大声地答应道。
罗芳却觉得心里很有几分受用,想这丫头可惜是在陈家了。却对喽啰解嘲地笑道:“这小娘们,一句玩笑开不得,竟恼了。呵呵……。”
说完走出院子,对何老六叮咛一番,这才到骆奎面前打个胡哨,回主峰找陈天魁复命去了。
接下来两天在罗芳的怂恿下陈天魁下令展开了连串的演习,把山上每个人都累得不亦乐乎。
大家怨声载道却不得不口里高喊寨主英明,只有二郎神很不满意地在背后嘀嘀咕咕,抱怨陈天魁给陈家的时间太多,不时地提醒他弟兄们分配利益的急切心情。
陈天魁既不耐烦也不想太得罪二郎神,只好答应下笔款子一到先分些给大家再说。
不料老蔡重新上山时虽带来半片猪肉和四坛好酒,却没带一分钱来!陈天魁顿时暴跳如雷,觉得自己被耍了。
“寨主息怒,我家老爷吩咐带话说:目前账上青黄不接,还有几笔大数目收不上来,实在有些难处,望寨主再宽限两日。说话算话,两日后我必带来。” 蔡管家和颜悦色地向他解释着。
“呸!你以为老子的令是可以随便更改得的么?都似你陈家这样拖拉老子什么时候可以发财?若是交不出钱,哼哼,那我只好不客气啦!”
“那……寨主的意思是?”
“老子要杀人!”陈天魁咬牙发狠。
“等等,寨主要杀人也并非使不得。不过陈家诚心与您为善、和气交往,若杀机一开只怕对寨主英名有损。
寨主无非就是想给陈家些压力以示惩戒,那办法多得很,何必非要动人命不可?”老管家说得不慌不忙。
“嘿嘿,你倒挺会开解人呀。”陈天魁被他噎得一愣,黑着脸心里打鼓。话已经出口,现在既不能示弱,又必须有合适的压力动作,否则二郎神那里怕是再难立威说话了。
可一下子拿不出好办法来,使他不禁踌躇。毕竟杀人是不得已的事情,发发狠虽然容易,难道还真去砍哪个的脑袋不成?
这个时候罗芳觉得自己该出面了,他忙凑过来对陈天魁说:“大哥,杀人是杀不得的,不过当初这老头子答应咱们的事情没有做到饶不得他。
我看不如将他们几个扣下,只放一个回去报信,他家的婆娘定找姓陈的要人。这样不更妙?”
“唔,老三,你长头脑啦。好,既如此,把他们都关起来!放一个下山去告诉姓陈的,再不送钱来我从管家开始一个个地剁手砍脚,别以为老子是好说话的!”
“明白,来人呀!”罗芳大叫一声,立即招呼几个喽啰将蔡管家和他的随从们捆了。不想陈天魁忽然叫人:
“你去二寨主那里,传我的话,姓陈的很不老实,把他女人吊起来以示惩罚!”
“大哥,既有了这几个贼骨头,敲打哪个不行,何必去害个女人?”罗芳和蔡管家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出这样的岔子,交换眼色后忙小心劝道。
“不然,这个姓陈的我前天就开始怀疑了。不可继续信他!老三也别太菩萨心肠,越这样他们会把咱给看软了!”
罗芳张张嘴,又担心再劝下去对自己不利只得先忍了,以派去送信为由将跟班打扮的七猴子拎出来直推出山门,厉声道:
“我家寨主方才的话你都记住了,回去一字不差地给陈家学说。后天午时为限务必将余款交来,否则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杈他一把,趁势将个纸团丢他口袋里,嘴中喝着:“滚、滚,快滚!”七猴子心里有数,一面装作吓得大哭,一面把纸团在拳头里握紧了,飞般地跑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