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司中,坐在大帐之内只会处理剩下的一切事务,此番的战俘还得请示圣上。
只是此番,他们拿齐佩煊做筹码,恐怕难有活路。
此番回京,也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
姓朱的那个老家伙恐怕又在收拾我的烂摊子了。
只是此番,恐怕得让那个朱老头劳神好一阵了吧。
司中陷入了回忆——
四弟战死后,自己在归京的一次宫宴上认识了朱润贤,也就是现如今的朱丞相。
朱义端和朱百秀的爹。
那时候他还在为娶不到如今的丞相夫人而苦恼。
是自己帮他拿下了如今的丞相夫人。
从那时候开始便成了如今的挚友。
朱润贤也很争气,仅仅六年便坐上了丞相之位。
也就是自己和朱润贤相识的第二年,一次竹林的英雄救美,救下了孙鸽。
那时候都孙鸽一身狼狈,救下她后,看她无依无靠,便带着她一道。
可,他低估了这个少女对自己的吸引力。
一路二人作伴,倒是比他一人时添了一分趣味。
每次受伤的时候,孙鸽会用帕子帮忙包扎,那藕粉色的帕子上总会绣着一只小小的白鸽。
十八岁的少年和小他一岁的少女蹲在溪边。
少女用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他掌心的伤口。
少女转身在用溪水将帕子浸湿拧了一把,而后又为少年处理着伤口。
一边处理,还一边轻轻的吹气,希望能缓解一点疼痛。
司中看着孙鸽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模样。
少女垂着眸子,樱唇微缩吹出微风,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细眉微蹙,眼角泛着点点泪花,浓密的睫毛上有那么一点晶莹。
她看着自己的伤口,眸子里满是担忧和心疼之色。
“若不是护我,你也不会受伤了。”
看着面前的少女为自己忧心,司中笑着摸了摸孙鸽的脑袋,“无碍的。”
本想回到京都便将孙鸽妥善安置,可她却发现孙鸽身后的秘密。
和亲的公主。
司中将身形隐于暗处,观察着那院子里的两个人。
蟒袍着身的齐工站在那原种,脸上竟是无奈之色。
那娇小的人儿跪在地上,轻紫色的衣裙染上了尘埃,墨发上戴着紫藤萝的簪花。
她跪在那,哭得肩膀微颤。
齐工只是低着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没有去搀扶。
半晌,闭上眸子,抬起头不再看她。
“孙鸽,你走吧。”
“别怪我。”
面前的孙鸽缓缓地站起身,跪疼了的膝盖让她微微蹙眉,眸子里泛着泪花,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齐工睁开眸子,看着孙鸽离去的背影。
月光下,庭院里,少女一步一步走着,弱小却倔强。
走了一半,少女却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子,看向齐工。
齐工微愣。
孙鸽露出了一个笑容,眼角的泪花凝结成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唇瓣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眸子里是温柔夹杂着悲伤。
“我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不论您作何决定我都不怪您。”
“愿君日后,安康常在。”
齐工的呼吸一滞,所有的话全部都哽在了咽喉,看着孙鸽披着月光一步一步离开。
司中也看着这一切,翻墙出了院子,一路保护。
一直跟着孙鸽到了长街上。
此时的长街上家家闭门休息,没有烛火之光,只有那狡黠的月光。
司中这才出现拦住了孙鸽的去路,看见司中的孙鸽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而后苦涩又无奈的笑了,唇瓣轻颤,看着司中:“你是来抓我的吗……”
司中没说话。
孙鸽也没跑。
她知道,她跑不掉。
“什么样叫为自己而活?”
司中看着孙鸽半晌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孙鸽明显的就愣在了原地,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不想让自己的人生毁于一纸婚约!我想把自己的人生握在自己手里!”
“我不想被囚于那红墙内!”
“我不想沦为一颗棋子,甚至是弃子。”
司中看着孙鸽没有说话,孙鸽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司中垂眸。
脑海中是自己跪在祠堂里,长剑落地,冲着父亲吼出了那任性的言论。
“我想仗剑天涯……”
父亲不允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四弟惨死的模样就在面前。
他不能任性,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可孙鸽可以,两国的交好,不是一个女子就可以联系上的不是吗?
再次抬眸,目光却落在了孙鸽身后的齐工身上。
齐工也垂着眸子,薄唇微抿,眸光微暗。
两个少年的脑海中,都是少女的那一句“我想为自己而活。”
再看面前的孙鸽。
泪眼婆娑却带着倔强的模样。
脑海中是平日里和孙鸽相处的日子,天真美好。
我们都已经被束缚住了,就放了她吧。
两个少年在月光相望无言,却拥有着相同的想法。
司中抬眸,看着孙鸽,淡淡开口,“你走吧。”
孙鸽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扬起一个笑容,“谢谢司哥哥。”
少女带着笑,靠近司中,踮起脚尖在司中的脸颊之上落下一吻。
司中怔在原地。
孙鸽冲着司中含蓄的笑了笑,而后低头跑走了。
齐工见孙鸽跑了,这才迈开步子。
司中反应很快,只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长剑远远的指着齐工。
可是齐工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加快脚步,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司中面前。
司中见齐工不闪不避,直直的朝着自己走,立马收回了长剑。
长剑入鞘,却还是抬手,拦住了路。
可齐工就这样停在了司中面前,目光一直落在远去的孙鸽的身上。
“我可以放了她。”
“但司家,得站在我这边。”
司中闻言,放下了拦着去路的手臂。
“司家,只护明君。”
“贤明之称我当的起。”齐工毫不犹豫的回答。
两个少年对视,齐工一脸认真,司中却看到了齐工眸子里映衬着的那个少女的背影。
你也心动了啊。
不过,不愧是皇帝最疼爱且最看重的九皇子。
哪怕是喜欢的人,也可以用来作为筹码。
也是,自古以来,帝王一直如此。
“好。若你办不到,司家的虎符也会成为扑向你的猛虎。”
两个少年的影子在月光下不断的拉长,少女的影子消失在了长街上。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那长街的拐角,孙鸽身边站着高出她不止一点的荒伍。
荒伍手指绕着胸前的一缕墨发,“荒主,万一刚刚司中不放了您,九皇子继续追过来,您可就危险了啊。”
孙鸽细眉一挑,脸上的笑容灿烂。
毫不犹豫的就回答了荒伍的问题,“他们不会的。”
孙鸽靠着墙,抬头仰望月光,想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却泛起了一丝苦涩之感。
抬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再次回答了荒伍的问题。
“是的,他们不会的。”
毕竟,少年的爱意就像星火随风起,炽热的光就如同夜里燎原的烈焰。
她感受的出来。
再加上,不论是齐工还是司中,二人都是被命运束缚住了的人。
他们深知这种束缚的窒息感。
又怎么会看着爱人依旧被束缚呢?
自此,荪国和亲的公主消失,孙鸽获得了自由。
司中回过神,叹了口气。
而此时,齐佩煊的屋外,云糯糯凑到了沈土元的面前去问齐佩煊的情况。
“瑞王他怎么样了?”
云糯糯一脸忧心,虽然和瑞王相处的时间不多。
但是每次司佑锦和齐佩煊相处的时候,司佑锦身上散发的那种感觉是轻松简单又快乐的。
会不自觉的笑,会怼人,会拆台。
他变得鲜活,变得像个普通人一般。
还记得那天齐佩煊被绊了一下,而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最后司佑锦虽然扶住了齐佩煊,但却狠狠的取笑了齐佩煊一番。
那是云糯糯第一次看到司佑锦笑的直不起腰。
那时他还和齐佩煊讨价还价,要求下次请他吃饭以表感谢。
齐佩煊则是无奈又宠溺的笑着,应着说:“好好好,唉呀,被你扶一把真贵。”
“佩煊可是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啊。”司佑锦双臂环胸,语气里带着些任性的味道。
“有,本王当然有意见。”齐佩煊一脸认真。
司佑锦盯着齐佩煊,只听见齐佩煊说道:“本王的意见就是……”
“去福至楼吃!”
“本王请客,本王就提这点意见怎么了!”齐佩煊一脸任性。
司佑锦很明显的顿了一下,而后拒绝说道,“我不要,我要去百味楼吃。”
齐佩煊本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司佑锦,司佑锦一副你得听我的话的任性模样。
“行嘛行嘛,百味楼就百味楼……”
见司佑锦这么说,齐佩煊的气焰弱了下来,也便从了司佑锦了。
只要在齐佩煊面前,司佑锦更像是个孩子。
可以任性,被娇纵着的孩子。
云糯糯知道齐佩煊对司佑锦的重要性。
所以她很担心,她为司佑锦担心齐佩煊,也担心司佑锦。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明白齐佩煊对司佑锦的重要性。
云糯糯抓着沈土元的手臂,一脸担忧。
沈土元看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害,没什么事。”
“我已经用银针护住了心脉,只要最后他体内的蛊毒解开就成。”
众人听到这个答复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麦雅看着沈土元头微微一歪,脸上带着笑,冲着沈土元挑了挑眉。
无意间和麦雅对视上了的沈土元扭头避开了。
“好啦好啦,大家都先去忙自己的……”沈土元说着让大家离开。
众人想了想,也是,现如今瑞王既然没什么大碍好好的照顾着就好了。
且大破敌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想着众人也都散去。
离去时还说道,“若有什么事便吩咐我们。”
人群散开,人都走了,只有麦雅还站在原地。
云糯糯本想拉着麦雅一起走的,可是麦雅却让云糯糯先离开。
人都走了之后,庭院里只余下沈土元和麦雅。
麦雅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没说,盯着沈土元。
就像一条埋伏已久的青蛇,只等下一秒咬死面前的猎物。
眸光里带着杀意。
沈土元自然能感觉出来麦雅那不善的目光。
紧张的看了一眼麦雅,内心狂嚎:这娘们怎么还不走,她看得我背后发怵啊。
正想着找个理由开溜的沈土元此时却听见麦雅开了口。
“蛊毒?”麦雅淡淡的重复出了这个词。
沈土元愣了愣,尴尬的笑着,“是,是啊。”
“瑞王何时中蛊毒呢?”麦雅淡淡的开口,噙着笑。
沈土元挠了挠头,“大致是……被俘的时候育荒的人……”
“育荒中,荒肆善蛊,荒伍善武,主事共五名,荒伍最强,而后荒肆。”
“在育荒中,会蛊毒的只有荒肆和荒叁。”
“可荒叁此番被派骚扰西国边境被我国莫斯安将军斩落下马后服诛。”
“另外,我得到消息,荒贰带人趁乱攻打荪国,荪国本在整顿,苦苦支撑。”
“本该先支援宝元的我却得到皇姐传书,先一步支援荪国。”
“而瑞王被俘前,荒叁就已经在骚扰西国边境,而荒肆早在瑞王助荪国国君登基时被瑞王亲手斩杀。”
“敢问,瑞王如何中的蛊毒?”
麦雅盯着沈土元,眸子里带着一丝敌意。
沈土元吞了口口水,不知该作何解释。
一时间麦雅的目光落在了沈土元的身上,沈土元闭口不言。
沈土元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迈开步子走了。
麦雅也不急就跟着沈土元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