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一只能挡道……果然,一笔写不出两个肖字,你这股子狂劲和肖师叔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云婉青看着肖铭,有种难以说清的复杂心思。
飞扬跋扈肆意张狂,行事随心所欲毫无顾忌,这是表象——云婉青千年修为,以她的资历自然能看出肖铭的不同。
肖铭自入世扬名以来从未吃过亏,看似处处张扬,但总是能把握住那个度,既不会闹得太狠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也不搞逆来顺受委曲求全那一套。
狂,但并不让她讨厌。
作风与言辞都不大像是个典型的正道修士,颇有几分邪性,却比普通的正道修士更让魔修恐惧。
可现如今,莫家一事,云婉青不得不再次改变一下自己此前对面前这位年轻元婴的印象,她必须重新了解到肖铭的真实想法。
“你有那个实力,也有那个自信,但我还是得问一句……为何必须要杀莫家满门?”
云婉青的话不是废话,他自然知道肖铭为什么来气,但她必须当面问清楚好了解肖铭的心理与想法,也只有如此才能判断肖铭此刻的状态如何。
到底是自有考量,还是发泄杀意。
“杀鸡儆猴。”肖大少如此回应;
“何意?”
“中南六个大州,现如今被魔罗宗占了半数,失利之因不在于宗门修士不用命,也不在于门内大修贪生怕死,而是那三个州本就不稳。
世家大宗个个作壁上观,化神大能人人隔岸观火,无非等着凌云宗与魔罗宗二者决一雌雄,他们再向胜者投靠。如今三州失利,他们便管魔罗宗叫圣魔宗,日后重夺回来,他们便会高呼身不由己。
墙头草我不怪他们,但莫家跳的太高了。”
一直到这段话,肖铭的情绪才有了些许的起伏,云婉青倒是面色不变:“世家与宗门求存之道便是如此,莫家与魇魔宗关系不浅我也知晓,仅凭此点你就灭杀了一整个家族?”
“小傅生死未卜,小杜重伤昏迷,拜魇魔宗所赐我肖某人折了两臂,苦于找不到魇魔宗的堂口。若是为了自保投效也就投效了,但莫家怎么做的?”
一只手伸入袖中,肖铭将留影石抛向了云婉青:
“大摇大摆在安泽城立府,公开宣扬自己与魇魔宗的关系,抢占分门的资源在安泽城肆意欺凌其他修士,号称弱肉强食。
我知晓莫家当中有无辜者,但那些只有练气和筑基,年纪轻轻就被魔宗虐杀遇害弟子就不无辜?”
叶擎天在旁边听着,他虽然对宗门事务不甚了解,但他能明白肖铭与云婉青两个人的侧重点不一样。
云婉青是大长老,凡事以宗门利益为先,既然凌云宗是正道魁首,那么毁派灭门这种报复手段就不能随意的使用,否则自己确立下来的秩序便是一纸空谈。
肖铭是外门长老,但说到底是弟子们的大师兄,他的视角在于门内弟子的安危遭到威胁,自己不可能毫无动作。
“正道为什么叫正道?”云婉青仍旧坐在椅子上,但此刻已经是直起身子:“魔罗宗昔日当道也自称正道,皓月宗在北五州也自称正道,但他们这个正道于修行界的发展并无半点的好处。
为什么?因为混乱!
法度混乱,恃强凌弱者比比皆是;德行混乱,大修无半点洁身自好之风;修行混乱,害命取精之法随处可见。
师尊当时立宗便确立与他们不同的路子,所谓正道,是维持稳定与安宁。”
云婉青这番话此前并没有对肖铭说过,但她的意思,肖铭其实能够理解。
肖定方敢把自己唯一一个儿子送到凌云宗,除了与齐仕方的关系以外,还有的便是凌云宗法度森严,甚至到了有些古板的地步,但行得正坐得端。
以云婉青为首的四大长老确立了中南的秩序,限制了大修可以随意凌辱甚至杀死小修的自古法则,也一一拔除了那些以抽人精魄炼丹的势力。
要想修行,就必须要安宁和稳定,混乱无序弱肉强食的修仙界,迟早要灭亡于内乱之中。
灭门这种行径凌云宗做不得,并不是做不到,也不是云婉青这个威压中南的大修有了妇人之仁。
因为如果凌云宗自己带头灭杀异己,那所谓的秩序也就成了空谈,这也突破了凌云宗自身设立的底线——绝不滥杀无辜。
“莫正川莫正言死有余辜,但灭门这种事情你觉得宗门会答应吗?这是正道修士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正道正道,多少修士死在这两个字上?”肖铭反呛了一句,直直的看着云婉青;
按理说,他身为元婴修士和后辈是不能对云婉青如此说话的,但两人本就熟识,这次的谈话也是为了坦诚相待,故此肖铭也并不打算因为礼数而隐瞒自己的想法。
“因为凌云宗是正道领袖,所以只能被动反击,因为凌云宗是正道领袖,所以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须做到公平——可世上的事情哪有非黑即白的?
凌云宗门规森严对下辖势力却宽容过度,处处讲证据讲合理,但明明那么多的世家都在和魔道藕断丝连左右摇摆,魔罗宗一来便倒戈卸甲高呼万岁。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可以用来做人,却不能拿来治辖六州。”
云婉青并没有打断肖铭,而是默默的看着他——她知道,肖铭并没有讲完。
“若是我只诛杀莫正川莫正言,那剩下的莫家子弟会对我感恩戴德,谢我饶他们一命吗?表面上会,但这些年他们会潜心发展,我若是有一日落难,他们便会反攻倒算。
君子可欺之以方,凌云宗背着正道这个包袱没办法痛下杀手,而魔罗宗不择手段,那些世家便有恃无恐的倒向魔罗宗,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那些被魔修抽筋剥皮、虐杀至死的弟子管我叫大师兄,杜静秋和傅言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云婉青饮了口茶水:“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灭掉莫家。”
“只有毁派灭门这样极端的手段,才能震慑住那些世家宗门——他们在考虑后果时笃定凌云宗是正道魁首,不会干出如此不讲道理的事情。
但他们没料到,我会。”
肖铭不带任何帮手独自前往阆州寻仇,一路上躲过了层层大阵,最后在莫家祖地露面中心开花,摆明了要告诉众人此事都是他一人的主意。
否则以他的身份,肖万山和云婉青不会任由他如此涉险。
“但你是凌云宗的外门长老,无论你如何行事,绝大部分人都会把此事当做是凌云宗的态度,而不是你个人的主张,你觉得这对宗门来说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肖铭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灭杀所带来的影响远比惩戒来的直观和有效——因为我够狠,所以那些世家在倒向魔罗宗时会多一层顾虑,因为惧怕毁派灭门,所以他们没办法毫无顾忌的对凌云宗弟子出手。
灭了一个最跳脚的莫家,绝了其他势力的心思,省得以后还要杀更多的人。”
“你想自己当恶人?”大长老面色复杂;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大善人,要的也不是当什么圣人。我要的是想保的人安然无恙,要的是座下这些弟妹不至于横尸山野。”
云婉青、肖铭,二人在各自那一辈人当中的地位都是毋庸置疑的,但偏偏思想却有了极大的分歧。
一个以典型的正道来要求自己和弟子,做到事事都有理可循,除了对付魔修以外,能够惩戒就尽量不要杀生,也是为了凌云宗的名声周全。
还有一个是穿越客,身上没有半点被此处的道德和思想所束缚,只要目的是好的,采用再激烈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稳上加稳,凌云宗要的是长久发展。”
“事急从权,护弟子免不得剑走偏锋。”
云婉青的想法在凌云宗年纪较大的修士当中是毫无疑问的主流,他们更看重的是正道的名誉和操守。而肖铭的想法在凌云宗年轻一代的弟子们当中愈发兴盛——道是道,术是术,剑走偏锋不拘泥于形式。
年纪相差千岁的两代人,云婉青阅历深,但肖铭见识广。
此时的二人完全没有动用灵力和修为,仅仅是辩论,周遭的气息和灵华峰上的气氛便横生了几分火药味,化神大能与年轻元婴的唇枪舌剑似乎影响了这座高峰之上的氛围。
但在这场论战中,压力最大的不是面对云婉青这个实力和地位都在自己之上大能的肖铭,也不是时隔千年,头一次在论辩中不占上风的大长老。
压力最大的,实际上是站在旁边旁听的亲传叶擎天。
他现在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为什么师父要特意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在一旁观看,为什么师兄在上灵华峰之前就是一脸的了然于胸。
‘师兄与师尊何等精明,怎会不知对方的想法,哪怕细节猜不到,大体的也八九不离十。但却偏偏还要当面交锋,还特意让我在一旁听着,看起来……’
叶同学看了眼仍未停歇的云婉青和肖铭两人,无奈叹了句:
‘这是冲我来的啊!’
作为云大长老钦点的接班人,作为肖铭一手带出来的四个气运之子之首,叶擎天在修行上展现出来的天赋毫无疑问没有让二人失望。
但对于将来的圣子来说,仅凭修为可不足以撑起一个宗门。
这场论辩的主角不是二人,正是一言不发的叶擎天——我们把宗内的两种思想摆在你的面前,把不同的路也摆在你的面前,怎么考量就得轮到你思索了。
表面上肖铭与云婉青两位大修吵得不可开交,实际上他们有着无言的默契。
说到底,这俩人联手给叶大亲传上了一课。
可怜叶擎天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在入凌云宗之前只不过是个一心谈恋爱和修炼的血气方刚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现如今被迫陷入凌云宗新旧两代豪杰的“争端”之中,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他是气运之子,按照原着的进度来看,金丹时期的他也只停留在宗门内比武不断打脸装逼以及粉碎肖铭数次刁难的阶段。
结果这两位大修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让一个金丹愣头青在如此懵懂的年岁就开始思考宗门事务和管控中南的问题,甚至不愿意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
揠苗助长,纯纯的揠苗助长。
而在他左右两侧的一个是师兄,一个是师父,谁说的都有自己的道理,实在是不知道该帮谁,饶是叶擎天心性坚韧此刻也实在有些扛不住。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肖大少与云长老终于收了神通,在充分交换了意见之后圆满结束了此次会谈,成功让旁听的叶擎天思绪大乱。
走出了云婉青洞府,早在山上等着二人的平头哥十分自觉的驮起了肖铭,随后又一只手抓住懵逼的叶擎天,将他一同扔到了自己背上。
一平一肖一擎天,一叹一笑一傻眼,三位凌云宗弟子腾云驾雾而去,倒有几分的风雅。
“师兄,我感觉还是埋头苦修适合我,圣子圣女这个位置还是让给杜师妹吧。”
瘫坐在平头哥背上的叶擎天无奈的叹了一句,随后转头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了盘腿打坐着的肖铭。
管理宗门,真特么不是人干的活,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家师父让自己多和大师兄学了。
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急什么,云长老年富力强,你现在才多大年纪。”肖大少神态依旧祥和,得意和幸灾乐祸之色溢于言表,笑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你,不止你,小杜也得一起。”
“唉~~~~~~~”
【叮!检测到气运之子 傅言 修炼有成,修为提升至金丹六重!宿主的修为进阶至:元婴三重(中期)】
“豁,来的够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