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当家的起初接过斑鸠时并没在意,等回到寨子里打理时,几乎吓了一跳。
八枪打下八只斑鸠,每一只都打在头颈上。大哥和二哥啥时候有这么好的枪法了?
五十米外站着不动给他打,他都未必能打到你。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打斑鸠的不是他们,但是大哥为什么要说自己打的?
还有,这天气凉嗖嗖的,二哥为啥光着上身?
他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两位当家的这一趟出去,是遇到硬茬子了。
待顺子等人进院子时,张元彪立即丢下手里的物事,迎了上去,脸上堆着笑容:
“几位兄弟且到正屋等候,大哥和二哥陪着,小弟就不陪了,给你们做几道好吃的!”
顺子三人应了一声,跟随姚长风进了居中最大的一间茅屋。
房间里陈设极其简单,正中摆了一张八仙桌,四周放了四张长凳,想必这里就是姚长风几人吃饭议事的地方。
在屋子的东北角,还摆了一张床铺,上面乱糟糟的堆满衣物,中间还有一床发黑的被褥,半搭在床框上。
郑孝真扫视了一圈,撇了撇嘴,这些山匪太埋汰,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招呼人人坐下,姚长风撸起袖子给众人倒茶。
顺子和宋颀端起就喝,郑孝真把茶碗放到嘴边,顿时闻见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臊味,茶未沾唇便已经放下。
她斜了顺子和宋颀两人一眼,这两人的嗓子眼可真粗,油乎乎的茶碗竟然一点都不嫌弃。
姚长云朝顺子三人拱拱手,“我去看看几个棒槌,都捯饬了些什么菜!”
他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随即来到伙房。
三当家的张元彪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小瓷瓶,朝姚长云扬了扬,低声道:
“二哥,我猜你们俩肯定在那三娃儿手上吃了亏。他们不是喜欢吃斑鸠吗,今天就让他们好好尝尝!你跟大哥记住了啊,斑鸠一口都不要吃。”
姚长云脸色略微一僵,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样,鬼精鬼精的三当家早就看明白了一切,想变着法儿把场子找回来。
他跨步上前,一把将蒙汗药夺下,斥道:
“三弟别胡闹,这三个娃儿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人家一个人眯着眼就能弄死咱们兄弟八个。”
“再说了,人家并未想加害咱们,你要是来这么一出,被人家识破了,咱们山寨八个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张元彪狐疑道:“有这么厉害?”
“就是这么厉害,你要是不听我劝,偷偷耍花样,可就害死了兄弟们!”姚长云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质疑。
这十几间茅草屋,冬天天冷之后才会把窗户堵上,此时窗户洞开,他们声音虽小,顺子也早已听在耳中。
他始终不动声色,陪着姚长风和车夫喝茶聊天。
到吃饭时,一盆盆热菜端上桌,满屋顿时弥漫着麻辣香味。
狮子沟的这几个糙汉子虽然看起来埋汰,菜竟然烧得有模有样。
姚长风热情招呼顺子几人吃菜,顺子拿起筷子点头答应,却并不下箸。
一路颠簸过来,郑孝真和宋颀早就饿了,两人也只是拿着筷子,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他们长期行走江湖,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姚长风脸上有些尴尬,笑道:“理解,理解,每道菜我都先尝一点,这总行了吧?”
顺子笑道:“姚大哥,你们两兄弟我是信得过的,只是你的手下人未必可信。”
他夹起一块斑鸠屁股放到张元彪面前,笑着说道:“三当家的,你先尝尝这道菜味道怎么样!”
顺子虽然听到姚长云去劝阻了,但最后有没有劝住,他还真不知道。
张元彪和姚长云对望一眼,心道:这小子咋这么神,难道他去了伙房不成?
张元彪暗自庆幸听从了姚长云的劝告,夹起斑鸠屁股塞到嘴里,吃得十分香甜,赞道:
“这雀儿味道真是要得,以后咱们在山上下套子捉,可别再浪费子弹了!”
姚长风为了表示诚意,端起酒碗先干了一口,“来来来,两位李兄弟,宋兄弟,先喝口酒润润嗓子!”
顺子三人端起酒碗各自干了一口,这才开始吃菜。
姚长风和姚长云兄弟二人武功不弱,也颇有见识,席间天南地北说些江湖上的趣事,一顿饭吃得倒也欢畅。
顺子问道:“大哥二哥,我看你们二人身手都很不错,怎么会做起了这种没本钱的买卖?”
“这事说来话长了,”姚长风叹了口气,“十年前,江津县县长兼保安团长朱绍南的儿子强抢民女,我们兄弟俩看不过眼,一怒之下把那小子给宰了,之后便逃来了这里。”
郑孝真笑道:“大哥,你跟咱们说这些,不怕我们去告发领赏银?”
“我把几位当朋友,这才说掏心窝的话。交朋友贵在交心,遮遮掩掩的,那还交什么朋友?”姚长风的一句反问,让众人都有些汗颜。
姚长云接着道:“咱们兄弟这两颗脑袋不值钱,顶多三千大洋。以李兄弟和宋兄弟的本事,能在乎这么点钱?”
这两兄弟看着鲁莽,其实心里明白得很。
一顿饭下来,顺子心中越发有了亲近之感。
待姚长风的手下收拾了碗筷,重新端上茶水,顺子开口说道:
“两位大哥,不瞒你们说,我们兄弟这次来山王坪,是为了办一桩大事。估计到时候,需要你们出手帮忙。”
郑孝真和宋颀连忙看向顺子,这家伙是不是酒喝多了?这种事怎么能向外说!
宋颀急得连连用膝盖撞击顺子的大腿,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姚长风向顺子拱手,“只要咱们兄弟能帮上忙的,绝无二话。李兄弟,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事?”
顺子对宋颀的提醒装作不知,笑道:“母亲当年怀着我这弟弟时,大夫诊断胎位不正有可能会难产。”
说到这里,顺子抬手指了指郑孝真。
“有一夜母亲梦到西川玉泉县三王坪太平山广仁寺菩萨显灵,第二天弟弟呱呱落地,母子平安。”
“母亲许下宏愿,待弟弟十八岁时,一定要他亲自到广仁寺还愿,为菩萨塑个金身。”
“母亲还说,毕竟梦里的事做不得真,要是山上没有这座寺庙,让我们就在山上捐建一座。”
宋颀和郑孝真闻言差点石化,这家伙可真能扯蛋,假话说的一套一套的,眼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