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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奴恭敬垂头,说起秦二叔从十三岁起被他们注意到,十四岁入选预备名单,十六岁被正式选为炼世生。

“秦庄入选后,咱们在庆丰府的人手就开始提拔他、帮他结识名师、提高他的学问、再送他赚钱的机会、让他出名,让他变得风光起来、彻底入局……”

“十八岁高中案首,他风光无二之时,又设计他舞弊,当场被抓,被砸碎右手手骨……”

家奴说着秦二叔遭遇的各种惨事儿:“前几次,他还不认命,可服徭役刑罚时,他被故意帮过他,给予他温暖的人背叛、又被卖去做奴才后,他认命了,性情大变……”

不过……

家奴说起秦二婶来:“秦庄娶了古百声的幼妹……古百声是炼世册第一千六百三十三位炼世生。”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终于睁开,凤眼里,泛起一丝光亮:“古百声?走得最远的那个炼世生。”

家奴道:“正是他。”

大部分的炼世生连进士都没考上,就被设计得陨落了,可这个古百声是高中入仕,还做到一府同知,甚至差点当上京官。

可惜古百声最终像其他炼世生一样,凄惨收场,被罢官入狱,家里男丁尽数被斩首,女眷被充入教坊司,血缘亲近的族人被流放。

家奴把古百声的事情捡重点说了,又说起秦二叔的近况:“秦庄夫妻跟着赵家去了东北州,在药行遇上逃荒到东北州的家人,如今已经跟秦家回村居住。”

“秦家现在跟薛家合伙做新染料的生意,不仅日进斗金,还声望日盛……奴才怕这声势扶起秦庄,不敢隐瞒,这才禀告。”

男人听完,来了些许兴趣,问家奴:“新染料的秘方,咱们这边研制出来否?”

家奴回道:“底下人禀告说,颜色亮度与定色上,还不太稳定,仍需一些时日,才能将秘方献上来。”

男人目光一凝,脸色不变,只将手中的白蜜蜡串,放到桌案上,又拿起一方墨翡砚台,朝着白蜜蜡串狠狠砸去。

砰!

一声响,两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立时被毁。

家奴见状,吓得趴伏在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少顷,男人道:“斩首负责研制新染料秘方的大师傅,命令他们,半个月内,我要拿到稳定的新染料秘方。”

家里有很多日进斗金的营生,他看不上这新染料,但他可以把研制出来的秘方给盟友,让盟友献给武兴帝。

“是,奴才今日就传令下去,半个月内,定给世子爷传来好消息。”家奴逃过一劫,缓了缓,又问道:“世子爷,可要对秦家动手?”

“你何时变得这般蠢?”男人目光下斜,看死人般看着他。

家奴后背满是冷汗,不敢再多言……也对,如今新染料的名声正盛,又有献利,还得了西北军的关注,此时弄死秦家,很不明智。

室内静谧一会儿,男人才道:“蝼蚁罢了,即使得了机缘,也难以登天。而且,如今的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

他拿起一支玉制长香匙,拨弄着白玉香炉里的香粉,缓缓道:“逃荒的一家子,废了右手还吃过大苦的麒麟才子……本世子倒是想要看看,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祖父说,在同等年纪,秦庄的才华胜过他,要是秦庄出生在世贵之家,成就不会比他差。

呵,那他就给秦庄机会,看这只蝼蚁能否从地穴爬到天宫来?

因此,他交代家奴:“暂且不必对秦家一系动手,让他们往上爬。”

“是。”家奴应道。

“你可知道,当年祖父为何罚我?”男人突然问了一句。

家奴被问得很是莫名,可主子问了,他只能回答:“据奴才所知,是世子爷高中解元后,过于得意张扬,因此被罚。”

呵,男人笑了,笑里满是不屑……一个解元,他家随手就能赐给半奴子弟的玩意,还不值得他得意。

他当年会被罚,是说了一番瞧不起试题的话,觉得朝廷科考的试题,不过如此……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为民请命,这跟他打小学的毫无相同之处。

他轻松考过解元后,见同科高中的学子们喜极而泣者太多,一时心善,想把真相告诉他们,因此才被祖父大骂他愚蠢张狂,最终被关了三个月。

叩叩叩。

叩门声响起,负责守记时香的下人来报时:“世子爷,寅时过半,您该动身进皇城上衙了。”

男人挥手,让家奴离开。

没多久,两名心腹管事、两名死士、六名丫鬟是鱼贯而入,保护他,以及给他更衣。

卯时正刻,他准时出门,路上遇见无数进皇城上衙的官员,瞧见他家的马车后,都停下,朝他行礼问好。

他很和善,朝着车外的百官回礼。

卯时过半,百官进了皇城,却不用去金殿上朝……武兴帝还在回京途中,如今坐镇京城的是燕国公。

辰正刚到,他就得了燕国公给的一个任务,启程去迎武兴帝进京。

……

京畿东正府,下午申时过半,咚咚的鼓声响起后,由武兴帝带领的回京大队伍停下,安营扎寨。

随行而来的江南州世家豪强的贵胄子弟们,不论男女,皆是心生不满。

武兴帝这个莽夫,真把他们当野人了,又让他们住营帐,就不能少赶些路,午时就在京畿东直县留宿吗?!

家主们也纵着这个莽夫,是不许他们拿奢华的物件出来用,他们现在只能用瓷碗,那用惯的玉碗玉筷,都不能拿出来用。

这一路,他们的用度大减,真是吃了大苦头了!

但,这批人里,章颂玉是个例外,她是没喊过一声苦累,就连她这一世的夫君谢竞都夸她:“还是夫人能吃苦,让为夫路上轻松不少。”

章颂玉笑:“我只是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马车内赶路,算什么苦?倒是阿竞,一路上辛苦了。”

说着话,她瞥见谢竞手掌的伤痕,一把握住他的手,用指腹轻抚伤痕,眼眸微红的问:“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疼不疼?”

说着,急忙去拿药箱,给谢竞上药。

谢竞瞧着她细细的给自己清洗伤口,又怕他疼,因而轻柔上药的模样,心里生出酥麻来,一把抱住她,惹得她轻叫道:“阿竞别动,药粉都撒了。”

谢竞大笑,毫不在意的道:“夫人莫急,一点子马缰绳勒出来的印子罢了,连伤都算不上,不必上药。”

章颂玉不依:“不行,你明日还得骑马赶路,这般日复一日的勒下去,伤痕就会成伤口了……别动,我给上药。”

谢竞没再拒绝,低头看着她,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好一会儿后,感叹了一句:“阿琼,你比刚嫁给我的时候,会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