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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出手抵住了伽蓝猛拍向公孙佳人的双掌,公孙佳人也瞬间抽剑后退。

元力激荡下,伽蓝心口的鲜血喷射而出,溅到许仙的玄裳上,变成了一片片暗红,也有几点鲜血溅到了许仙的脸上,带着温热的气息。

伽蓝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公子,蓝色的眼睛里含着复杂无比的情绪,有不解、有哀怨、有委屈、有恼怒……

你最终还是要帮公孙佳人!

不是说好两不相帮,你不插手的吗?

伽蓝鲜血汩汩直流,公孙佳人剑上炽盛的杀意和锋锐的元力破坏着她的五脏六腑,伽蓝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生机在快速流逝。

茅山之战后,伽蓝心魔已解,心魔不死,此身不灭的神通已失。只是绝对防御过于恐怖,伽蓝持此横行天下也并没有什么顾忌。

只是一旦被破了绝对防御,身死就是真死了。

伽蓝手上微微用力,许仙便松开了扣住她双腕的手。

伽蓝双手抚在了许仙的脸颊上,帮男人轻擦去脸上的血滴。

她的手指修长,她的手掌柔软,只是她的手一片冰凉。

伽蓝的银蛇面具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她那张此刻平静深情的娃娃脸。

伽蓝踮起脚尖,抱住许仙,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伽蓝吻得很热情,但她的嘴唇和舌头都带着一种冰凉,她的鲜血淋漓而下,渐染遍了许仙的玄裳。

鲜血如花,美人也如花。

只是血将流尽,美人将夭亡。

公孙佳人不愿看这种场面,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许仙面色平静,并不抵抗,也不回应,即使最后伽蓝狠狠咬破他的下唇,许仙也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伽蓝的牙齿间还有许仙唇上的血,她仔细舔了舔,竟然是香甜的。

伽蓝有点惊异,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自己濒死前的幻觉,但这些已都不重要了,毕竟她就要死了。

生死面前,只有爱恨攸关,其他都并不是什么大事。

纵横捭阖的魔教第一位女圣主痴痴凝视着许仙,张口说道:“公子,伽蓝恨你。”

许仙平静点了点头,道:“你该恨我。”

圣主伽蓝化为黑发黑眸的模样,又道:“但梨涡更爱你。”

许仙沉默,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梨涡从里衣掏出那块晶莹流转的云梦守心石,看着许仙,淡淡道:“这是公子送我的,我想留着陪葬。”

看到这块石头,公孙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了,梨涡的嘴角则微微翘起。

许仙注意到了公孙佳人的妒怒,但他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情理会公孙佳人。

许仙凝视着侍女梨涡,点头轻声道:“好。”

梨涡又伸出右手摩挲着男人的面颊,认真道:“不要忘了我。”

许仙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腮帮,声音幽幽道:“你死后,我便葬你于庐后山坡,给你种取满山梨花。”

许仙顿了顿,看着眼中渐渐发光的娃娃脸女子,知道她是回光返照,继续道:“我在此陪你三年,每天都去看你,好不好?”

梨涡脸上和眼里都生出了奇异的光辉,她笑道:“好。只是——”

梨涡带着挑衅意味地斜瞥了一眼边上蹙紧眉头的公孙佳人,目光转回许仙,祈求道:“这三年这里可不可以没有公孙佳人?梨涡一点都不喜欢她。”

公孙佳人的剑眉挑了起来,欲言又止。

元林宗出手救下她已经是食言在先,虽然公孙佳人心里是很欢喜元林宗到底还是更向着自己,但作为占了大便宜的一方,公孙佳人现在无论面对元林宗还是将死的伽蓝都底气不足。

许仙侧头看了下公孙佳人,对着梨涡淡淡道:“我明天就赶她走。”

梨涡瞬间笑容灿烂,公孙佳人则不由自主攥紧了双手。

过了十几息,梨涡脸上和眼里那种奇异的辉光黯淡了下来。

梨涡收起笑容,深深打量了一会许仙,似是想将公子的样子刻印在灵魂上。

然后女子举目四顾天地四方,大笑,声传四野道:“好一座大好河山!伽蓝此生,不负圣教,不虚此行!”

修行天下史上窥天最强者的声音远远传出,清晰响遍了石门山方圆千里。

如今魔教鼎盛,千里之内魔教修行者不在少数。这些听到声音的魔教中人先是一怔,进而大骇:圣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圣主要殒落了?!

怎么可能?!

茅山大战,八位当世神明都奈何不了圣主,这世间难道还有存在能威胁圣主伽蓝的性命?

正统三教特别是道门中人则一怔之后面现喜色,魔教伽蓝这个妖孽祸害竟然要死了么?

这次又是哪几位神明出的手?!

无门无派的散修们则震惊之余又深深忧虑。这修行天下必将巨波滔天起,届时又不知要死多少人,自己这种没有靠山的存在,最近还是低调一点,保命第一。

外界人心各异,伽蓝却又看向此生宿敌道门剑绝,宣言道:“公孙佳人,你没有赢,我也没有输!”

公孙佳人只能点头表示认同。

梨涡最后目光又落回许仙身上,歉意道:“公子,梨涡不能给你煮茶了。”

许仙还没来得及回话,梨涡就往后倒了下去。

许仙伸出双手抱住梨涡。

许仙坐在地上,把梨涡放在了双腿上。

梨涡看着许仙,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的眼神和瞳孔涣散,终于什么没有说出来,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黄昏时分,彩霞漫天,光影柔和,许仙怀里的娃娃脸女人也显得格外安静温柔。

伽蓝,修行天下史上最年轻的窥天境,也是史上最强的窥天境,以窥天逆杀合一的传奇存在,以一窥天敌八位当世神明而不败的神话传说,魔教史上第一位女圣主,执掌魔教十一年,让魔教首次可以和正统三教分庭抗礼的中兴圣主,卒于天宝七年(公元748年)的这个普通黄昏。

圣主伽蓝之死,必然引起修行天下格局的极大变化,将卷起新的腥风血雨。

而魔教和道门、和公孙世家的怨仇更是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些许仙都不关心,对于许仙而言,他只是死了一个侍女。

有好一会,玄裳浸透鲜血的许仙抱着青衣已红透大半的梨涡,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向后面的山坡走去。

公孙佳人举步欲跟上,但是脚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落日余晖拂照在许仙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