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发生在小饭馆的命案,还能够通过铁血手段强行镇压,遏制影响。
那发生在大庭广众,成千上万双眼睛之下的呢?
可想而知,不到半天的功夫,此事便传遍了整个兰陵城。
尤其是当人们看见有衙役爬上那座钟楼,将那长幅取下的时候,议论的声音顿时更大了,兰陵城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猜测那所谓的“真相”到底指的是什么。
有的人说是官商勾结,吞吃了要上交朝廷的税银。
有的人说是明教作祟,在民间刻意的制造风波,想要收获业障晋升。
众说纷纭,每一种猜测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民众之中蔓延。
可想而知兰陵城的高官有多么的震怒,这起案件要是处理不好,对于他们近些日子的商业经济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无法挽回。
司马大人更是直接公然下令,要求司法参军尚玉堂在七日之内将此案了结,必须把真凶缉拿归案。
顶着重重压力,尚玉堂自然管不了那么多所谓的规矩,当天下午就把路寒从客栈中请出,郑重邀请加入到了查案的队伍当中。
衙府之中,明明已经是下班时间,然而素来闲散的工作人员却没有一个敢硬着头皮说要下班的。
一张张拼接在一起的桌案上,堆满了如同小山般的案卷。
路寒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阅读了一遍官府整理好的案情简报,上面有每一位被害人的具体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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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宇,四十七岁,白手起家的布商,在外人眼中看来算是个好人,发达了之后并没有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与其抚育有一儿一女,生意经营情况良好,无债务,也无仇家。
其妻子听说他是饭馆死去的商人之一的时候,哭的泪流满面,面对不良人的询问,也是满脸不解,说她的丈夫从不与人结仇,根本想不出会有谁会想要杀他。
路寒接着往下看,发现其他受害人的信息与之大同小异,无论是家庭、事业还是社交上面,都没有出现明显的漏洞。
见路寒将案卷放下,尚玉堂叹息一声,道:“毫无特点,简直无从下手。”
“预料之中。”路寒淡道。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起案件不能按照寻常的思维来解。
不过这些人的生活就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美满?
路寒神情一如往常,但听者却感觉语气冷了几分:“尚大人,这些信息都太过流于表面,只是应付了事的交差罢了,一天……不,明天之前,我要看到更完整,更真实的报告。”
既然那“流浪诗人”自诩为光明的化身,那被害者定然不会这般干净,案卷上面的信息太片面了,只是被害者伪装出来,想要呈现给外人的形象罢了。
路寒真正想要看到的,是这些隐藏在水面之下,阴暗的,不堪的,丑陋的一面。
尚玉堂反应过来后自觉丢了面,勃然大怒,一人一脚,将几个手下踢出去干活。
回头时,却发现路寒不知何时走到了房间的角落,正对着一摆放在架子上的稀奇物件怔怔地看着。
尚玉堂走上前,正准备为路寒介绍,没想到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地动仪?”
尚玉堂笑道:“路公子,这物件虽然与地动仪相似,但两者可千万不要混为一谈啊,这是‘灾变仪’。”
不是地动仪?
路寒微微一怔,看着这球体的物件上盘绕的四条铜龙,它们的口中都无一例外的衔着一颗圆珠,与路寒前世记忆中的地动仪长得极为相似。
尚玉堂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没见过,所以才这般错愕,耐心解释道:“这地动仪与灾变仪的原理虽然相似,都是咱们那位创办不良人的陈大人所制,不过作用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一者预知的是‘地震’,一者预知的却是‘灾难’。”
“灾变仪能够通过吸收业障,精确的判断出城内的情况。”
“当灾变仪有圆珠掉落的时候,往往便意味着城内有邪教分子试图晋升,而吐出的圆珠越多,说明事态的影响就越危急。”
还真是玄妙……
路寒的眼中有惊叹之色闪过,“随后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靠这个宝物来判断出凶手是南魏剑客的。”
“正是。”尚玉堂倒是承认得干脆利落。
昨晚,饭馆出现尸体的时候,尚玉堂曾以非常笃定的态度,断定凶手又是一位喜欢多管闲事的剑客。
当时路寒就应该反应过来的,怎么就不能是明教那群邪和尚呢?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凶手并没有刻意制造业障,放置在衙府的灾变仪自然没有反应。
因为正道修士根本不需要这玩意,避之不及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往上贴?
这样看来,这个世界凡是正道修士,都不会主动的犯下天怒人怨的事情?
路寒思绪发散的很快,从这一点想到了很大的地方。
不得不说,他脑海中凶手的形象越来越立体清晰了。
路寒忽然想到了今天那位被害者弥留之际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他当即问道:“不知尚大人,可曾听说什么‘血灵参’?”
那人既然选择将最后一份力气寄托在这三个至上,那这就应该是一道至关重要的信息。
然而没想到尚玉堂居然露出满脸的疑惑之色:“血灵参?那是什么东西?”
“今天那位死者跟我说的。”
路寒补充了一句:“我想起来,在昨晚徐忠死之前,口中同样也在絮絮叨叨什么,既然那‘流浪诗人’选择逼迫他们忏悔自己,那我想这其中的关键定然与‘血灵参’脱不了干系。”
“此话当真?那我倒真的要好好查查此物了!”尚玉堂脸色一下凝重了下来。
他带着路寒来到了不良人的藏书阁,将此事告诉了掌书使。
年迈的老人却摇了摇头:“从未听过此物。”
碰壁之后,两人的脸上皆是难掩失望之色。
因为根据尚玉堂所言,掌书使是兰陵城不良人中最有学问的人,他博览群书,看遍了这里的藏品,若连他都不知道的话,那整个兰陵城知道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尚玉堂本以为就要这样一无所获的离开。
没想到路寒却对掌书使说:“老先生,兰陵城的藏书阁没有记载此物,洛阳城是否有可能记载?”
路寒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
掌书使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路寒一眼,道:“年轻人,洛阳城可是不良人的总部,那里收尽天下隐秘,若连洛阳城都没有此物的消息,那就只可能是凭空杜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