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第一次见到谢鹤闲,就是在所有高阶修士因为角魔之事开大会的时候。
他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是中洲谢家之人,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模样。
虽然见过,但他满心满眼都是角魔之祸,其他的人和事很再入他的心,基本看过即忘。
所以后来献祭的时候,他也没注意过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反正之前素不相识,反正如今都要死了,其他事情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是死后,意识渐渐脱离,之前浓烈的情绪也渐渐散去。
有对亲朋对自己生命的不舍,有对沧澜大陆未来的担忧,也有对角魔的恨意。
那恨意曾经犹如滔天巨浪,差点将他整个淹没。
角魔入侵前一直顺风顺水的云悠,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恨什么东西恨成这样。
可人死了,这么浓烈的恨意也被他渐渐淡忘。
他化作了一场大雨在界域里飘散,生前的情绪也随之慢慢散去。
到最后,他只觉得托着他的那阵风特别温柔,好奇起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这一点好奇刚起,他最后一点意识也消散了。
谢鹤闲第一次见云悠,却在很早之前。
那时大陆上没有宗门,谢家也只是个血脉特殊些家底丰厚些的家族。
谢鹤闲就算是族中同辈里天赋最好的那个,也不用担负什么家族责任。
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如同闲云野鹤一般逍遥自在。
尤其是他后来契约了瞬空之风,更是游遍了沧澜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但瞬空之风,也就是阿驰,早年也是个调皮至极的家伙,做过许多不着调的事情。
有一回,它发现了一道空间屏障,就要带着谢鹤闲进去探险。
谢鹤闲觉得不妥,这里离云家族地太近了,空间屏障后面可能就是云家的小秘境。
可他才刚说了一个不字,阿驰就已经带着他进去了。
于是他猝不及防的,就看见了俊美精致得不像话的青年在里面泡灵池。
谢鹤闲觉得冒犯至极,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捂住自己的脸高声道歉。
阿驰也发现自己闯祸了,连忙就带着谢鹤闲出去了。
出去时,身后还飘来了一个声音,清凌凌的,十分悦耳。
“点点,你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不过无缘无故闯别人家小秘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悠笑道:“他道歉得那样快,应该不是故意的。”
点点那时候还是很活跃的,它不满道:“他遮脸的速度更快呢,一看就是心虚了。”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云悠又往下沉了沉,享受着被灵泉浸泡全身的舒适与惬意。
“反正都是大男人,被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看在他没有恶意还跑得够快的份上,就这样吧。”
“一会儿出去了,我让长老加固一下秘境,再设置一个符阵。”
“下回再有外人闯入,直接就变小狗。”
“好。”这下点点也高兴了,它在灵池里蹦来蹦去,“悠悠,我吐泡泡给你看!”
“好。”
谢鹤闲听不到云悠和点点后面的对话,他红着脸一蹿就是千里地,阿驰与他说话他都没听见。
他心砰砰砰地跳得飞快,脑海里反复闪过自己方才看见的那张脸,还回荡着对方清凌凌的声音。
谢鹤闲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回想。
再后来他想的就多了起来,他好奇对方的身份,好奇对方的性格,害怕对方会觉得他是个登徒子。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在云家附近徘徊过,却再也不曾看见那个青年。
一次偶然,谢鹤闲又见到了云悠。
很意外,那是他自己在外面搭建的小院,只是许久未曾回去,显得有些荒凉。
云悠和另一个清雅俊美的绿衣男子相携经过此地,以为是无主之地,就坐下来休息片刻。
谢鹤闲这个当主人的一看见云悠就脸色发红,压根儿不敢出去见人,只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修为差不多的缘故,他非要隐藏,别人也没那么容易发现他。
然后他就听见了云悠和那个绿衣青年的闲谈。
绿衣青年询问云悠:“你打算飞升了吗?”
云悠笑道:“是啊,这沧澜大陆能逛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今天这里就算是最后一处了。”
“我原本还想今日陪姜兄逛完此地,就随姜兄一起飞升。”
“不过看样子,姜兄是暂时没打算飞升了。”
绿衣青年笑道:“是,遇到了一只傻鸟,想多逗逗他。”
云悠不解: “什么傻鸟?”
绿衣青年笑意更深:“等将来在上域重逢,云兄就知道了。”
“行,那就到时候再说。”云悠笑着取出酒壶酒杯,“今日你我喝上几杯,就当是你为我饯行了。”
谢鹤闲听到这里,就悄悄离开了。
在阿驰的帮助下,他又是一蹿千里,直奔谢家,给兄长留下一封告别信后就火速地飞升了。
他想,他与云悠若是能在上域相遇,云悠大概就不会将他和那个擅闯云家小秘境的登徒子联系到一起了。
可他在上域不曾等到云悠,只等到了一块碎裂的玉佩。
与魂牌作用类似,能够反映他兄长性命状况的玉佩粉碎成灰了。
谢鹤闲让阿驰留在上域帮他打探上域的情况,然后只身回了沧澜大陆。
不久之后,他便单方面断开自己与阿驰的契约,永远地留在了沧澜大陆。
他终于再次与云悠相见,他终于知道了云悠的姓名,可是为时已晚。
他曾经的憧憬,曾经那些朦胧的情愫都被突如其来的大灾击得粉碎。
临死前站在云悠身旁,他想未曾真正相识,却先一同赴死,大约也是一种缘份吧。
倘若他有来世,他希望自己能早些遇到对方。
之后的一切,便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