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一脸懵逼的大鹅的表情，恰如一脸懵逼的老板一样。
想不明白。
这鹅怎么就给她套上了？！
要知道，他这儿的鹅可都是专门经过训练的，那套圈来了脖子一缩，怎么也不可能套的上。
但凡事总有例外。
就比如今天的白心语，手气确实不错。
恰好是赶上了大鹅犯困，再加上圈海战术，一把撒过去，自然就中了这么一个。
“老板！”
“奖品呢？”
“唉，我这小本生意，今天又亏喽。”
老板扮出一副肉痛的样子，在苏白的再三催促下，总算是把那只绑好的大鹅给交了出来。
“你亏个屁亏，你那鹅正常人能套的上来吗，今天要不是她运气好，不然我这五十块，可不就便宜你了？。”苏白拎着大鹅的脖颈，对着一脸郁闷的老板笑道。
“你这小伙子哪懂啊。”
“我这小本生意，一下子赔出去一头鹅，血亏懂吗？”
“就这鹅，市面上五百块一只，你都买不到好吧！”老板还在嘴硬。
“好好好，小本生意，小本生意，行了，咱们走吧。”
将大鹅扛在肩膀上。
人群里的苏白显然成了一个显眼包，走到哪儿，他肩膀上的大鹅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几个路过的女大学生都看呆了。
“喂，你快看。”
“扛鹅的帅哥！”
“这是在coS什么角色吗？”
“快，拍个视频下来。”
“然后发给我的朋友...”
“我去，有个富婆说了，要两万块钱买他的联系方式！”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众人咋咋呼呼间，苏白却已经走远了。
接下来的时间，倒让人觉得有些腻味。
说到底夜市的娱乐项目也就那样，无非就是一些江湖把戏，套圈摸珠子打枪，其中门道不少，玩起来就一个字，坑。
气球摊前。
苏白刚付完款，老板便轻车熟路地递过来一把枪。
苏白拉杆上膛后，便对着那老板摇了摇头：“您这枪，是暗地里改过对吧，子弹打出去都没力气的那种。”
气球摊的老板尴尬地摆了摆手。
随后才从旁边给他挑了一把好点的枪。
谁知道苏白端起来开了一枪，子弹啪地一下打在气球上，又被弹开了。
这下可把苏白气得。
指着那老板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这帮摆摊的，有点廉耻心没有？”
“前面摸珠子的，套大鹅的，网金鱼的，我玩了这么多，就没一个是正经想让你开心的，全都是套路和小把戏。”
“结果到你这打个气球也这逼样子。”
“bYd咱们做生意，也讲究点行不行？怎么就逮着我一个人薅呢？”
“你们这夜市还他妈想不想开了？”
苏白一生气。
气球摊老板立马就认怂装孙子。
又是退钱，又是摆手的。
看的一旁的白心语愣在旁边好久。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夜市上的娱乐小游戏，都有这么多的门道。
“走吧，白心语，咱不受这气。”
扛着鹅。
苏白和白心语走出了夜市。
站在街口，两人沉默了许久。
就连苏白也忍不住叹气。
本想着是来玩的，带这白心语来散散心。
结果到头来，又搞成这样子。
心情不仅没好，反而更低落了。
两人就这样走到一条河边，扒着栏杆，苏白缄默了良久，才道：“这夜市，你逛得还开心吗？”
“花的都是你的钱，我哪有资格说开心不开心，不过说真的，有人陪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白心语摇摇头，道：“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你心态真好。”
“不像我妈一样，喜欢给那些奸商送钱。”
“你妈？”
“是啊，说起这事，我就难免想起她。”苏白闭眼道：“那一年她外出打工回来，看着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旧的，非要带我去商场买衣服，结果呢，逛了几家店，全都是黑心到极点的。”
“10块钱的裤子，卖你100。”
“200块的衣服，转手就赚你1000。”
“我是舍不得买这些溢价品，因为我那时家里的条件真的不好，我就跟我妈说，别买了，我自己兼职上网去买，那儿的衣服便宜质量又好，可我妈却跟我发飙，说就几件衣服省什么，再苦也不能苦这点东西。”
“然后，衣服虽然是买到了，大家都落了个不开心的下场。”
“我因为没省到钱不开心，我妈觉得我为她省钱也不开心。”
“有时候，你总会发现，就算是最亲爱的人，也无法理解你，所以你又能怎么办呢？”
“逆来顺受，还是勇敢说不？”
“逆来顺受，也没什么不好。”白心语靠着栏杆，任凭夜风吹的头发飘飘：“在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活得自由呢？”
“你这个问题，倒是有意思。”
“其实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在追求自由。”苏白倚着栏杆，凭栏远望：“身体上的自由，美食上的自由，爱恋中的自由，婚姻中的自由。”
“而这些自由，全都要靠金钱来换取。”
“那一生都在为了金钱而奋斗的人，他真的自由吗？还是说，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金钱的奴隶，社会的奴隶？”
“很高深的问题，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想要给出回答实在太难了。”白心语摇了摇头。
她也算是一个经常性思考各种人生难题的人。
但苏白出的题目难度太高。
她给不出答案。
“这没什么。”
“人生本就没有答案。”苏白笑着道：“但如果你从来不去思考这个问题的话，你就很难发现社会的真相。”
“所以，你决定了吗。”
“还是想乘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不是回去，好好读书，好好吃饭？”
夜风轻轻地吹。
白心语抱着怀里的大鹅，抚摸着它那温暖的翅羽，最终点了点头。
“谢谢你。”
“但是我早就下定决心了。”
“........”
苏白这次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白心语心意已决。
既然劝不回头，那就只能任她去了。
“谢谢你，苏白，今天真的很开心。”
白心语走下天桥，来到河边。
她脱下身上那件苏白为她披上的外套，露出内里的白裙。
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是她妈妈为了庆祝她的十六岁生日时，给她买的。
白心语撩起耳际的长发，目视着天空。
今天明明天气很好，却看不见星空。
这让她又觉得有些寂寞了。
“我是个天使，我一直在追逐我心里的星空。”
“可惜，这天空里，一颗星星都没有呢。”
“真的没有吗？”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白心语转头看去，还是抱着大鹅的苏白。
他驻足在河滩上，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指向了她的脚底。
“算算时间，正好。”
“我特意带你来这片河滩，只因为...”
“这里就是你想要的星空。”
白心语低头望去。
随后，面露震撼。
无数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水藻漂浮在河滩上，聚成了一片水里的星空。
每一次河水涌动时都会带动一片蓝色的涟漪，脚踩在沙滩上也会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一个夜游的人扎进水里，游泳的时候每一次拨水都会带起一阵荧光。
无声的夜光藻，是这世上最默默无闻的植物之一。
它就像是无数个平凡的人，孤独地淹没在河水里，任凭永恒的孤独与水流冲刷着自己，最后一言不发地走向死亡。
但谁又能说，它们不是星星呢？
生命最底层的浪漫，永远以残忍的死亡为基底，但永远不会缺少名为勇气的赞歌。
当无名的水藻一起漂浮的时候，它们就化作了在这世界上，最浪漫的星空。
白心语的嘴巴张得老大。
她愣愣地看着这片莹蓝色的海洋，心里那份寻死的念头，早已被震撼和感动所驱散。
“你看。”
“哪怕是这样无名的植物，也能有成为星星的那一天。”
“而天使小姐，你已经找到自己的星空了，从今天开始，好好地在这里活下去，好吗？”
白心语用力抽了抽鼻子。
她看着苏白那半带着鼓励的温暖笑容，恍惚间，眼眶已经湿润了。
“我...我...”
“我真是个傻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偏偏让我的任性连累你，麻烦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想...想找个地方...但我也害怕，我...”
她哭的好大声。
情绪崩溃的人，不仅说话没有逻辑，这时候无论你给她什么东西，她都会搂在自己的怀里，当做发泄用的东西。
苏白想了想，将手里的大鹅递了过去。
于是，白心语便抱着大鹅，一边揪着它的羽毛，一边痛哭流涕。
她抱着大鹅哭的好大声。
而模拟里的故事，也被修正成了她应该有的样子。
【那一天，你带着白心语去了一趟她梦里的星空。】
【她被这生命中的孤独所震撼。】
【河滩上，浪潮涌过你，空气涌过你，夜风和黑暗涌过你，但最终，你和她一起目睹了这片莹蓝色的星空。】
【最后，你骑着小车驶过河滩，回望过去时，后背也满溢着湛蓝，城市的灯火通明，世界宏大，银河和星辰在遮盖的雾霭后流过你的过去，同时以另一种形式与呼应流过你的脚下。】
【今夜，孤独仍在，但不会再有人因孤独而死去。】
【唯一的遗憾，就是少女的心底，多了些许情愫的引线。】
【她仍不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怎样的一个男生，他是来救赎她的吗？他是上天派给她的王子吗？他会一直陪伴着自己吗？】
【种种疑惑，种种依赖，最终都淹没在泪水之中。】
【“走吧，我们回家。”】
【你骑着单车，载着精疲力尽的她，穿过些许凄冷的餐厅，淌过污水横流的小巷，你们回到了家，那里虽然没有盛大的晚宴，但却让你睡得舒心。】
吱嘎。
推开门，将哭累的白心语轻轻放到床上。
“我可不是个绅士，但今天就破例一次好了，允许你睡我的床，而我去睡沙发。”苏白给白心语盖上被子，这姑娘大冬天的搁河边脱衣服。
晚上还不洗澡就睡觉。
明天准特么感冒着凉。
不过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看着白心语呼吸平稳与红润的面颊，苏白抿着嘴唇，难得发自内心地莞尔一笑。
“晚安，天使。”
“喔，对了，还有你，晚安，大鹅。”
“噶？”
看着一身羽毛都被揪了七七八八还被白心语无意识爆锤了两下的可怜大鹅。
苏白也不是什么坏人，于是他决定奖励这名英雄。
这样。
就奖励它一次超烫的开水温泉好了，搭配葱姜蒜的那种。
“噶？！（你搁着说地狱笑话是吧！）”
“开玩笑的，你看我像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吗？我虽然会做饭，但这辈子还没亲手宰杀过鸡鸭呢。”苏白给大鹅解开绳子，随手从仓库里找了个纸板，给它做了个挺大的窝，顺便再喂了一些剩饭。
大鹅吃饱喝足之后，像是一个英雄一样巡视了一下自己的新家。
偶尔还会发出两声激昂的叫声。
幸好白心语今天是真累了，苏白住的也不是公寓楼，不然准被邻里街坊投诉，谁他妈把鹅当宠物啊！
但怎么说呢。
看着这头大鹅，苏白觉得它还是蛮有意义的。
正好平时做饭他总是会多做一点，要是白心语不要，他就带回家和家里养的那条小土狗一起处理他的剩饭吧。
“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小吉吧，小吉，你给我安静一点，我要睡了。”
“噶！”
小吉抗议了一下，跑过来叨了一下苏白的手。
但抗议无效，因为苏白反手就给了它一个爱的大鼻窦。
“睡觉去。”
这下小吉真不敢有意见了。
躺在沙发上，苏白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他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哪怕是以前最疲倦的时候，恰逢一场休息，也只是觉得闲适。
而现在，他的心情很好。
“烦恼又少了一个，从未有如此安宁的感觉。”
“只是...”
看着模拟游戏里多出来的“白心语”。
苏白忽然觉得烦恼不是少了一个，而是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