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追到亭边,见顾凉站在不远处的马车旁,朝马车的方向伸着手,均是一愣。
还真是有人来接。
钱程折扇敲额,不确定的说道,“难不成……顾君真有个正君?”
方仲怀也震惊道,“平时看顾君都是一副冷心寡欲的模样,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几个里成婚最早的……”
几人中最为年长的彭兴沉默了。
须臾,一袭青衫的俊雅男子缓缓撩起车帘,轻握住顾凉的手,款款走下马车。
“妻主,宴席结束了么?”
顾凉点了点头。
“阿岚,顺便给你介绍下,我在学院结识的几个朋友。”
青岚笑着颔首,转头看去。
原本都是龟裂表情的三人立马正色,站得无比端正。
“钱程。”
对方晃着折扇,单手置于身后,露出腰间两个香囊和两串珠子。
“方仲怀。”
对方悄悄把破了的那只脚掩进长衫,儒雅的笑了笑。
“彭兴。”
对方闷咳一声,手压衣衫中缝,站得刚直不阿。
“这位是青岚,是我下月即将迎娶的正君。”
青岚对三人行了一礼,凤眸含笑,嗓音温润,如清风朗月。
“多谢几位对我妻主的照拂。”
三人也紧忙回礼,“顾夫郎客气了。”
顾凉递了个条给方仲怀,顺便又解下腰间那块没捂热的玉佩。
“方君,你带上这块玉佩去条上写的地址,她会想办法替你补好靴子的。”
方仲怀看着东西又回到自己手里,疑惑道,“……顾君不同去?”
顾凉轻咳一声,极为刻意的淡瞥了旁边的青岚一眼,含糊道,“家里还有些事。”
方仲怀一脸懵。
钱程秒懂。
立马拍了拍茫然的方仲怀,善解人意的说道,“没事,我和彭兴跟你去,便让顾君先回去处理家事吧。”
顾凉淡眸看向钱程,对方回以一个包含着同情、震惊、惋惜等多种情绪的复杂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凉拂手道,“那我同青岚先回去了。”
尔后扶着自家夫郎上了马车。
马车刚准备调头又停下。
顾凉掀起绉纱,对着方仲怀说道,“一会儿回去,你们换一家客栈吧。”
“……为何?”
顾凉沉吟道,“便当是我多心了吧,但谨慎些,总没错。”
她总觉得。
魏蓉几人这般针对方仲怀而来,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妻主,不如让她们去酒楼暂住?”
青岚在一旁体贴的说道,“酒楼虽比不上客栈清净,但雅间也还算宽敞。”
“也好,不如你们就去上次那家酒楼,拿着这块玉佩便是。”
钱程似乎也察觉到了顾凉的言外之意,朝她拱手道谢,“那我们离京都前,便要麻烦顾君了。”
顾凉挑唇,“你猜出来了?”
“若是现在还不知那酒楼是顾家产业,恐怕我也不必姓钱了。”
钱程笑笑,“难怪顾君远见卓识,原也是有家学底蕴在此。”
顾凉:……倒也没有什么家学底蕴。
纯粹是家底不薄。
抗造。
便宜娘能算清她的俸禄有多少都算不错的了。
说完,顾家的马车便驾了离开。
方仲怀握着手里的玉佩,只感觉这块玉比千斤重,“钱程……你说顾君她与我们相交,会不会被人耻笑?”
钱程点头,“会,但她不会在意。”
“从她第一日到东林书院便是如此,她若是在乎这些世俗之名,又何必如此待我们呢?”
方仲怀点点头,笑了,“她如此,我们又怎好叫她失望呢?”
便欲乘风,翩然而去,何需借鹏翼。
钱程笑,“我也很期待来年春。”
“走吧,去补你的靴,我先看看纸条上写了哪里。”
钱程接过来看,一脸诡异的说道,“……这不是仙客来么?”
那个笑容可掬的荀老板,真会补靴子?
荀丰:贵宾通道,竭诚为您服务。
别说补靴子了,只要钱到位,补出朵花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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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青岚温声问道,“妻主,你方才说家里有事,是何事啊?”
顾凉微咳一声,“大婚在即,我也有许多事要忙。”
“可……妻主你昨日不是都吩咐人去置办了吗?”
“也还有些事得我自己来。”
“……好吧。”
妻主没看出来忙。
倒是主君这两日忙得都不见人影。
起来便听段双说去主君去山上求符了,出府时又听说主君去外头采买了。
他喝盏茶的功夫就有人往府里搬东西回来。
也不知是在买些什么?
“阿岚,下月如此重要,我也想多参与一些。”
时不时也要巩固一下她立的人设。
青岚抿唇笑了笑,“那我有什么能帮上妻主的吗?”
“自然有,你今日何时起的?可有多睡一会儿?”
顾凉瞥了青岚一眼,见对方清俊的脸上蓦地熏起一层薄红。
许久才听他呐呐道。
“……有。”
顾凉勾唇一笑,“那就好。”
她家夫郎,惯会赖床的。
都承认了,看来今日是睡到午时了。
“你不过是个过气的伶人,娇贵什么呢?装什么呢?
给我们家家主弹琴是你的福分,你还真以为跟之前一样众星捧月、身价无量啊?
我呸!”
“你瞅瞅现在除了我们家主,还有谁会赏脸光顾你的生意!”
外面传来一道尖利的骂人声。
马车被迫停下。
车夫赶紧朝后解释道,“小姐,正君,前边儿的路堵住了,好像是有人闹事。”
顾凉蹙了蹙眉,“绕路。”
“小姐,绕不开,咱后面也有几辆马车。”
顾凉敛眸,暗忖这京都的交规也该完善一下了。
免得谁都能堵得水泄不通。
“我去看看,阿岚你在车上等我。”
青岚点头,“……好。”
顾凉下了马车,才发现此处已经聚起了很多人。
基本都堵在路中央,不发一言的看着里面那个被痛骂的男子。
那男子身边的奴侍已经哭成了泪人,“求求你了,不要再羞辱我们公子了,公子今日是真的不舒服,他不是故意的……”
“不舒服?”
那小厮阴阳怪气一声,“你们家这位清羽公子收了我们家的钱银,如今到了宴席时间,却又不肯上去弹,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还当是从前那个风头无两的倚翠阁呐?”
“大家也不要被他蒙蔽了,哭得跟什么似的,钱是一点没少收!
弹一次,可是收了一千两呢!”
嚯——
听到这笔价格不菲的钱。
人群中立马爆出一阵不小的骚动。
顾凉看向处于舆论中心的清羽,对方脸色簌白,额头冒着虚汗,像是真的不太舒服,却也是一句也不肯多言。
这特么要吵到什么时候去。
顾凉不耐烦的走了进去。
“两位,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不便评,但是后面还有几家马车在等着,劳请让路。”
第一次。
那小厮气道,“你又是谁?!今日他清羽不上我们家马车,这路,我还就不让了!”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管我是谁,这路并非你家筹建,百姓皆享有使用权,你也没资格在这置喙。”
“我再说一次,劳请让路。”
第二次。
她冷淡抬眸,声音微寒。
“我们家主可是万大人。”
“万之屏?”
“怎么样,怕了吧?”
京都府尹的面子,料这白面瘦弱的读书人也不敢多言。
难怪旁边的围观群众一直没人吱声。
“你是没听明白吗,我说,劳请让路。”
第三次。
“真是活腻了你!都说了我家主是万大人,你还叫我让路?”
事不过三。
顾凉眸色一沉。
她扬起手,痛快的扇了那小厮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直接把那小厮扇倒在地。
好歹毒的读书人!
竟然搞偷袭!
在那小厮出声谩骂之前,顾凉先发制人。
“卑鄙!无耻!
万大人何等光明磊落、舍己为民的好官,竟是被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毁了声誉。
我纵是一介布衣,也难以容忍,定要替大人狠狠教训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