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好了,他终于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能够感受到疼痛,也会因为疼痛而痛苦。
这很好。
但对于少年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身为小镇在位时间最长的“神”
他存在于这个小镇的唯一理由,就是帮助信徒净化“痛苦”
一旦失去这个理由。
他就会如垃圾般,被毫不留情的舍弃。
其实能被舍弃是好事。
虽然没有痛觉,虽然恢复能力比常人要强得多。
但常年虐待带来的损伤是实打实的。
少年看似正常。
但实际上,皮囊下的躯体早已千疮百孔。
他活不了多久了。
在死亡前,他唯一的执念就只有一个人。
他的“弟弟”
随着他的到来,总坐在轮椅上的病态少年身体日渐恢复。
那孩子很黏他。
会找到一切机会私下与他见面,还背着他偷偷建了一个秘密基地。
基地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狭窄的小木屋里,少年握着他的手。
声音青涩而紧张。
他说。
他喜欢他,想要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等哪天他长大。
他会带他离开这个小镇,和他一起组建新的家庭。
只有他和他的【家】
话音落下的刹那,坐在地上的少年明显一怔。
他没有家人。
从出生起,他就因怪异的体质被抛弃。
接着被马戏团收养。
用自己畸形的,不会感知疼痛的身体充当小丑,借此取悦他人。
生平第一次。
有人对他说,想要做他的家人。
桑棉原本只是在旁观。
但旁观到一半,心脏处涌上酸涩的陌生情感。
少年的情绪在此刻与他同步。
大量情感倾泄。
桑棉低着头,指尖发颤,心脏不受控制的发抖。
等回过神时,手背一湿。
他哭了。
桑棉盯着手背上湿痕,内心一阵茫然。
他本不应该和故事里的少年。
这个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类有任何关系。
但奇怪的是。
少年难过时他也会难过,少年痛苦时他也会痛苦。
“他”和“他”
像是被短暂割裂,但内核一样的同一个人。
桑棉还没能从古怪的情绪中抽离。
下一秒,眼尾一凉。
少年抬手,用指尖小心擦去他眼尾的湿意。
小心翼翼的问:
“我说得话不对,惹你生气了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清冷好听,极致的熟悉。
只是略显稚嫩。
桑棉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抬头。
之前旁观时总笼罩在少年眉眼间的迷雾消散。
透过模糊的目光。
他看到了少年长睫下,幽蓝浮动的微狭墨瞳。
四目相对,桑棉愣住原地。
半晌,他终于开口,轻声试探道:
“祁御?”
皮囊清绝的少年弯着眸,自然的将侧脸贴在他掌心间。
“我在。”
隔着亲昵的距离,属于他人的温度清晰而真切的传至掌心。
令桑棉不由得恍惚。
眼前的祁御毫无城府,眉眼间带着清浅的少年感。
和他记忆中的祁御截然不同。
桑棉出神的间隙,垂在身侧的手被紧紧握住。
少年看着他,执拗的道:
“跟我走,好不好?”
桑棉垂着眸,脑海内闪过曾看到过的,断续的记忆片段。
他明知道故事的结局注定悲剧。
但在那一刻。
他还是回握住少年的手,轻声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