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生心底明白,再说下去他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但是就是那么邪门,哪怕他是用了自己吃奶的劲紧紧抿唇,咬舌头,捂嘴巴,敲脑袋……
反抗不了了,就只能尽可能地压低声音,直至喃喃低语的程度。
太可怕了,完全抗拒不了诉说的欲望。
宁长生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脸上表情惊骇,哪怕他再不愿意嘴里依旧放出一段段的猛料,绝对让人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他从头到尾以一种很模糊的说话方式将自己与原主一见钟情、花光了钱财成为原主的入幕之宾、又如孔雀开屏般发挥男性魅力终于获得原主的真爱,动了心思要和他双宿双栖。
一无所有的宁长生就只配当一个工具人。原主借他为自己赎身的名头,实则自赎自身。
低调成亲后,两人确实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在说这段的时候他面露微笑,极尽详细地描述当时的美好相遇,相知,相处。
仿佛他真的是一个为爱痴狂的情种,并沉浸其中。
再说到江面泛舟,原主因为要给他抚琴唱曲而被人觊觎。
自己又如何抵御不了心中那喜新厌旧的龌龊心态。
又为何以一千两百两银子将自己的妻子卖给了南方的徐姓富商。
最后眼睁睁看着妻子在绝望中带着自己的嫁妆投入江中。
这一段宁书生描述得更多的是徐姓商人太吝啬,她的妻子那么美又多才多艺却只出那么一点银子。
而妻子也对自己不够坦诚,自己有那么多财物却没有透露半分,但凡她说自己随便一件玩意儿都价值不菲,他也不会舍得将人给卖了。
至少拿到那许多宝贝后再做其他的考量。
还重点描述了原主拿出的那些宝物是什么,如何地璀璨夺目,如何引人注目,围观者又是如何的赞叹连连……
话头又一转。
宁书生说到原主跳江后,他心碎痛哭。
徐姓商人悄然离去。
而那么多的渔民都跟着跳江,人没有寻到,却捞上来几颗他家的卿卿在悲愤万分,脑子不清时才会扔下去的大东珠。
卿卿却是连人带箱子,半点不见踪影。
那些渔民都是刁民,明明知道自己捞上来的东珠是属于卿卿的,也就是属于他的,却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讲的栩栩如生,简直将当时的情景重现。
也许是因为失去的才是最好的,因此他对他口中的卿卿那是用上了他所能用的所有美好的词语,没有诋毁,只有怀念和不舍……的吧。
宁书生哪怕说的动听,也不妨碍众人对他有了重新认识,纷纷后退离宁长生远远的。
“那女子真可怜。”
“你说他是怎么做到一边说爱重那女人,一边将人给卖掉的?”
“他与女子是有婚书的,怎么可以把人当奴婢卖掉?”
“你这就不懂了吧?那女子自赎自身却找到宁书生做挡箭牌,那她的卖身契大概就落到了宁书生的手中了。那女子眼光真差。”
“宁书生人财两得,厌倦了还再做一笔买卖。这么精明真该做奸商。”
“可惜最大的财富还是没有抓住。没看他都后悔到疯魔了吗?”
“天天想,天天念。不疯才怪。”
……
“啊,啊……”
这个时候宁长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大声喊叫着往湖心岛的边缘处跑去。
那宁长生的速度飞快,旁人压根没有人想到要拦住他。
只听到“扑通”一声,是有人落水的声音。
如此变故,众人面面相觑。
终于停下对宁长生的议论,一窝蜂来到宁长生落水的地方,脖子伸得老长仿佛要从那黑黢黢的湖水中找出落水之人。
不再怀疑,这人肯定是中邪了!
“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这边,这边……”
“船工呢?快,快……”
岸上骚乱,有人在大声呼喊,有人到处找绳子、找竹篙……
听到有人落水,终于有几个机灵的船工跟着跳下水去,有目击者的指引再加上湖心这边的水还算平缓,很快人就被捞了上来。
人彻底晕了过去,无论那几个船工如何粗鲁地为他控水,宁长生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但是,至少还有呼吸。
没有闹出人命就好,否则可就麻烦了。
“还不将人送医馆去。”
鲁山长洪亮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个老匹夫刚刚还说要去处理那边的骚乱,结果人家也待在旁边吃瓜看热闹了。
现在终于记起自己德高望重的身份,出言稳一稳人心。
与宁长生一同游学的几个同窗,哪怕对他再不待见到底还是拉拽着人,上了等候在一边的小舟,送宁长生去了城中的医馆。
杜青青就那么看着。
没想到一张真言符竟然还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不管这人到底是真发疯还是假忏悔,估计经过这一遭,无论如何这宁长生都要吃点苦头。
名声肯定是臭了。
至于健康,肯定会没有的。
死?人都被救回来了,当然是死不成的。
那张真言符也就一天的效果,估计在他醒来后就会失效。
杜青青的神识跟着宁长生一同到了医馆,看到那些学子将人送到医馆后随意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根本没人愿意留下来照顾宁长生。
看到身败名裂的宁书生不招人待见,杜青青就放心了。
心满意足地暂时收回了神识。
这样的人还是没必要时刻关注的,辣眼睛得很。
糟心的人被送走后,湖心岛又恢复了之前的一派和谐。
鲁山长黑着一张脸转回来找杜青青,可以看出他是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杜青青好笑,刚刚不是看热闹看得挺欢的?她也不戳破只当自己不知道,随着鲁山长来到主会场。
继续一起看这些青年才俊尽情展示他们的才华。
银月如盆,桂香萦绕。
杜青青看着不远处的年轻学子或对酒当歌,或品茶论诗,倒是惬意得很。
卢山长也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邀请杜青青来此的目的。
“杜先生,其实卢某有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个不情之请,杜青青就想怼他,明知道是不情之情那就不要说了。
然而,看这老匹夫虽然一脸为难却又有着学者独有的那种光风霁月。
明知道他所提之事跟光风霁月没多大干系,但是看着这张老脸还就不忍心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