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文弯着背脊,独自在街上行走着。
此刻的她又委屈又愤怒。
今天她就是堵着林言修质问他是不是去找那个贱人,结果他却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说不该管他的事,甚至骂她不知廉耻。
喧闹的人群,更衬得她一人更加辛酸。
她低下头,强忍着泪水匆匆加快脚步。
“这把匕首多少钱?”
一声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施文文忽然驻足望向远处。
她注视着那个站在一个刀具摊前,礼貌问价的陌生男孩,不知为何心中悸动不止。
脚下的步伐不由地迈出,一步一步,越发的快。
季池买到心仪的匕首,满足的掏钱,等他转身看到一位苍老的女人堵住他的去路,他好奇地歪头。
“大娘,你挡住我的路了,是有什么事吗?”
施文文双手叠在一起,嘴唇颤抖地问道:“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季池一听,松散的身躯忽然紧绷。
他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一旁卖糕点的铺子,嘴上却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叫铁蛋。”
“铁蛋?”
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施文文有些失落。
这个孩子总给她一种奇特的感觉,她靠近一步,不放弃地想再次询问。
季池瞅准时机,在她松懈时一个弯腰躲过她的手,然后又一拐绕过她,朝糕点铺子狂奔。
“父亲救命!有人贩子想绑架我!”
“池儿!”
辻羲一个飞身窜出铺子,接住飞过来的季池,在惯力的作用下旋转一圈才停下。
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眼神凌厉地环顾四周。
“谁想绑你?”
季池小手一指,“是她!”
辻羲顺着他的视线,只见施文文伸出的手还未收回,错愕不已的定在原地。
辻羲:......
他该怎么说呢?
“你想抢我的孩子?”
感受怀里人的激动,辻羲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
在边境,季池所过之处皆有随行士兵,没有机会实施他的教导。
如今这是第一次警惕陌生人,他绝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无论如何,这个盆子先扣在她头上再说。
“季辻羲!”
施文文听到他的话,一脸扭曲。
她怒气冲冲道:“你满嘴胡言!什么叫抢?这明明也是我的孩子!”
看到季辻羲,她才明白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一见面就有奇特的感觉。
这分明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季池的脑瓜子一转,黑溜溜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
他扭头看着对面疯子般的女人,脑袋上出现几个问号。
父亲年轻帅气,他又那么可爱,母亲不可能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女人吧?
辻羲轻笑一声,目光幽幽地道:“你说这孩子也是你的,那你倒是说说他叫什么?”
施文文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从出生都没关注过这孩子,哪里知道他叫什么。
“他不就是池儿,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施文文得意地抬头。
幸亏她刚才听到季辻羲喊他的名字,不然现在肯定不知道怎么办。
“你胡说!我明明叫铁蛋。”
季池在辻羲开口前,率先大声指责她。
他转头趴在辻羲怀里,满脸委屈地道:“父亲,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就是人贩子。”
什么?
铁蛋居然不是小孩子胡编乱造的?
而是真的叫这个名。
那池儿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句话,让施文文目瞪口呆,晕的厉害。
“好,她就是人贩子,我们不理她。”
辻羲好笑地放下他,领着他去拿排队买的糕点,之后转身离开。
走远了几分,季池抬头,眼巴巴地望着辻羲,“既然是人贩子,你不把她关进大牢吗?”
“臭小子,你真当我傻。”
辻羲弯腰,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个脑蹦子。
这小子明明就知道那人是谁,还非要来这套。
“把她关进大牢?你也真敢想。”
辻羲牵着他的手,边走边道:“印象中的人终于出现在你眼前,现在什么感觉?”
季池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感觉。”
他刚知道那人是他娘时,心跳其实是加快了一下的。
可当他看到她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又瞬间恢复平静。
“我有父亲一人就够了。”
没有母亲,他不是照样成了那些将士叔叔眼中的优秀孩子。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母爱不值一提。
“小子,我没白疼你。”
辻羲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他辛辛苦苦教了三年的孩子,要是转头对着那女人喊娘,他一定会不假思索的将他丢出去。
留在原地的施文文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落寞极了。
她没脸追上去,在街上逛了一圈后只好灰溜溜地回了林府。
当林家的儿媳,是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不像林氏出身商贾,会做生意,当初攒下的金银,在这三年间早败的一干二净。
手里拮据,没有娘家接济,加上林家人处处找她要钱,她伺候一家老小吃穿,整天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更令她绝望的是,林言修纳妾了。
说好只爱她一人的男人,却抵不过时间。
一时之间,她都有些恍惚。
现在这样的生活,怎么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这和她想要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啊。
但不管她如何绝望,都无法从中解脱。
她不再是那个有钱寡居,受人尊敬的将军夫人,而是一个被一群吸血虫缠住,永远也逃不开的瘦弱,任人踩两脚的可怜虫。
她虽然重生了,却过的不是人的过的日子。
挣不开的枷锁,一地鸡毛的生活,不知道她是否后悔。
银辉豪爽地洒满大地,月夜的清光抚摸着每一户人家。
夜半时分,将军府。
辻羲埋首在文书中,过了片刻才抬头望向窗外的月色,转了转略显僵硬的头。
他穿着寝衣,踱步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一道敲门声响起,辻羲打开一看,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怎么还不睡?”
“我睡醒了。”
季池无精打采的垂着小脑袋,没有以往上能窜天,下能捅地的精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