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毫无征兆。
即便延乙期与栾宣眼线遍布卫国,事先也没有收到风声。
至于丁丙,更加无从知晓。
根据延乙期猜测,兴许是白狄遗民本就不服卫侯和,此前卫国兵锋正盛,白狄遗民迫于无奈,只能暂时隐忍归降。
如今长狄顽强抗击卫国,先是意外杀死屠狄大军前任统帅卫鬲,随后接连攻破衡邑与屠狄大军营地。
至此,屠狄大军现任统帅卫贲身边,仅剩两千甲士。
这无疑是在向白狄遗民宣告,长狄部族实力虽然不及卫国,但是因为勇于反抗,所以战胜屠狄大军。
这便意味着,白狄遗民此前选择归降,似乎是高估卫国甲士战斗力,进而作出愚昧之举。
卫贲有意散播消息,鼓邑囤积有大量粮食物资,本意是想诱引长狄师攻打鼓邑,自己好伺机劫走长狄师粮草。
事实上,长狄师确实中计。
但是,消息传向长狄师的同时,也飘进白狄遗民耳中,尤其是身处鼓邑的白狄遗民。
长狄师尚未抵达鼓邑,白狄遗民便暗中奔走,随后共同举事。
其等先是杀死卫国驻守甲士,缉拿卫国所派官吏,接着搜刮城中卫国子民,随后推举出新首领,正式宣布重新恢复鼓国。
长狄师走到半道,听闻如此讯息,当即停止前行。
在此之前,长狄与白狄关系颇为简单,虽然互相瞧不上,但是彼此之间并没有过往仇怨,双方部族偶尔还会小规模边贸。
长狄师首领经过简单商议,一致认定,白狄遗民举事,使得鼓国成功复国,卫侯和一定会派兵前去平叛。
届时长狄师所面临压力便会骤然减少,甚至还能与白狄遗民达成盟约,共同发兵攻打卫国,夺取卫国土地钱粮,用于弥补双方此前遭受卫国践踏的损失。
等延乙期紧急派出心腹下属,抵达长狄师军中,长狄师首领已经作出正式决定,立即停止攻打鼓邑,调转方向返回长狄领地。
卫贲眼见计划落空,瞬间便对丁丙产生怀疑。
丁丙并不在乎,只说世事难料,自己身为天子密使,仅仅是为献策而来。
倘若真有能力组织白狄遗民叛乱,如今应当率军攻打卫国新都甘丹,而非在此浪费唇舌。
卫贲闻言,很快便回过神。
“如今事态紧急,方才吾一时失智,险些冤屈天使,还望天使切莫怪罪。”
丁丙道:“吾等皆是各司其职而已,卫使不必如此客套!”
卫贲刻意长叹一声。
“唉!白狄遗民叛乱,吾身为屠狄大军统帅,却毫无应对之法,恳请天使不计前嫌,襄助吾等谋划平叛之策。”
丁丙直言:“吾只为卫国与长狄战事而来,对白狄遗民一无所知,何来平叛之策?”
卫贲连忙道:“长狄与白狄,皆为狄族也。天使有应对长狄之法,定然也有平定白狄之策。若是有所收效,吾定然重金相报。”
丁丙却异常坚定地摇摇头。
“吾受命于当今天子,岂能为百两重金与千石粮食,擅自僭越当今天子之使命?”
卫贲并不笨:“天使相伴许久,吾等也算私交不浅。倘若天使念在吾等交情,以个人名义作出些许提示,吾愿以个人名义,赠送天使真金一百两,粮食一千石。”
卫贲表面上依旧拒绝。
“恕难从命。”
卫贲道:“真金五百两,粮食三千石。只要天使应承,吾立即派遣亲卫甲士,将上述钱粮运送至天使指定位置。”
丁丙大笑:“卫使身边仅余两千甲士,如何践行上述诺言?”
卫贲道:“屠狄大军虽然接连惨败,却并未殃及卫国腹地,吾之产业均在新都甘丹,无需动用卫国府库,便能自行筹措。”
“想必卫使早已收到消息,大周刚接管齐国大河以北疆土,随即匆忙设置济北郡,并任命玄甲军中郎将与太子宜臼负责治理。”
“吾忙于战事,未曾听闻,此事与吾等今日所议有何干系?”
丁丙直言:“如今济北郡正值百废待兴,大周府库却无多余钱粮可供调拨。吾等若是往济北郡运送钱粮,那便是立下大功。”
卫贲有些愕然:“吾等?”
丁丙异常认真地点点头,随即有意压低声音。
“钱粮乃卫使所供,吾不过代为指引而已。大王向来是有功必赏,卫使亦称吾等私交不浅,吾岂可贪功独揽?”
卫贲快速整理心绪:“吾终究是卫国之……”
丁丙清了清嗓子:“大王言,圣贤曾曰,懂得未雨绸缪,做到有备无患,方能在乱世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卫贲郑重拱手:“多谢天使指点!吾这便安排心腹下属,当即执办运送钱粮一事。”
说罢,卫贲便朝身边亲卫甲士招手,随后快速下大密令。
丁丙等卫贲亲卫甲士离开,才缓缓站起身,朝卫贲简单拱手行礼。
“卫使果然爽快,吾亦不再藏私。现如今,长狄接连获胜,白狄遗民叛乱,卫国看似危在旦夕,实则并未伤及根本。”
卫贲不解:“未伤及根本?”
丁丙道:“长狄看似在疯狂反击,但终归青壮不足,根本无力深入卫国腹地。白狄遗民更是匆忙叛乱,本质上仍是一盘散沙,只需略微煽动,其等便会瞬间崩溃。”
“若是长狄与白狄联手,便会成为卫国心腹大患。”
“正因如此,卫使只需挑拨长狄与白狄,使其等结下血海深仇,届时只需坐视其等互相残杀,随后便能一举将其等剿灭。”
“长狄与白狄向来自相安好,如今均与卫国为敌,恐怕吾等尚未来得及挑拨,长狄与白狄便早已结成盟友。”
“这便要看卫使是否狠心!”
卫贲狐疑:“狠心?”
丁丙道:“当即部署行动,抢在长狄与白狄结成盟友之前,先给对方制造血仇,断绝其等结成盟友之可能,随后再反复暗中挑拨,不断加剧其等冲突,最终促使其等自相残杀。”
卫贲接连询问:“如何制造血仇?与狠心有何关系?”
丁丙望向卫贲左右,嘴角闪过一抹怪异的笑。
“卫使是否舍得亲卫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