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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大泽?半年时间荡平妖蛮?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寻安王脸上笑容依旧,语速不疾不徐,“夜主怎会是如此无智之人,你莫非是在诓骗本王?”

“王爷,此事千真万确,字字句句,皆是夜主亲口所言。”

金穷拱了拱手,板着脸道:“倘若王爷不信下官,又何必出重金收买下官做您的眼线?”

“王爷先前送的那笔银子,下官可以全数退回,分文不取。”

说罢,金穷作势欲要拂袖而去,寻安王却是立刻站起身来,一把拉住金穷的胳膊,笑呵呵道:“金御史何必着恼,本王也只是担心你传错了话,误会了夜主的意思。”

“说我误会夜主的意思,倒是有可能。”金穷斜眼看向寻安王,用力挥手,挣开了他的手臂,旋即道:“但您要说是下官传错了话——我也得有那个胆量才是。”

寻安王先是一怔。

接着便恍然大悟地笑了几声。

确实。

假传夜主的话,远比误会他的意思来得更要命。

不过金穷此时的怒意本就是一成真九成假,在寻安王一番‘礼贤下士’的劝说之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殿上的百官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夜主向陛下进言,调兵自北关杀入妖蛮大泽,再由镇南军率小股兵力前往支援。”

寻安王闻言,表情稍稍一动,“分兵两股,一南一北?看来夜主是有确切的目标了,他想灭了四大部族?”

金穷诧异地看向寻安王,随即不轻不重地拍上一记马屁:“王爷果真是料事如神。”

“夜主这次的确想要对付四大蛮人部族。”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四大部族,到底是什么来头?此前我倒是少有耳闻。”

“金御史毕竟是文官,这些年来,妖蛮大泽也鲜少有什么大动作,你对这四大部族不够了解,也是正常之事。”

寻安王微微一顿,“蛮人自大玄年间,便有荒羽祸厌四大部族划分出四块区域,统御整个妖蛮大泽。像咱们大离如今的这位宁王,就曾在荒族的治下生存。倘若要向妖蛮大泽发兵,最不能绕开的自然就是这四大部族了。”

金穷安静听完,颔首说道:“夜主确实也提到了厌族,据他所言,这厌族极不安分,曾有过叩关大胤,试图占据一席之地的打算。”

“厌族么。”

寻安王的笑容收敛起来,脸上也没了表情。

似乎在思考楚秋突然在殿上对厌族发难的目的。

大离历经天地异变,压力剧增,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倘若轻启战端,与蛮人陷入久战的僵局,再出现当年那种内忧外患的场景,只怕是再难缓和过来了。

寻安王试着站在楚秋的角度去思考,揣测他究竟为何做出这般抉择,但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半点好处。

“难不成,方独舟这个弟子是想靠一场战争来转移视线?”

寻安王心中沉吟。

随即突然问道:“宁王近来过得如何?”

金穷没想到寻安王会把话题突然转移到宁王身上,干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到他露出窘态,寻安王也是笑了笑:“金御史消息灵通,难不成没有打探过南方的情况?”

见实在糊弄不过去,金穷轻叹一声,道:“想赚王爷您这点银子,还真是个卖命的活计。如今南方尽是监察司的眼线,宁王府的蛮人,背靠九星宗的武盟,还有大虞来的清隐李家,别说是金某,就算让赵相来回答您这个问题,只怕也会把他老人家给问住了吧。”

监察司将南方搞成一块铁板,水泼不进,多少人想要探听消息,最后也都无功而返。

一些无关紧要之事,监察司自会主动放出风声。

倘若涉及到核心的秘密,也就正如金穷所说,哪怕是赵相都未必能够探得一二。

不过,金穷也明白寻安王为何会这么问,放下茶杯,缓缓解释道:“宁王的牧族能够从一众部族之中杀出重围,就是因为他们舍得赌上所有,倾尽一切来换取成为大离属国的机会。

既然事已办成,再想反悔,只会变成两边都不讨好的尴尬处境。所以下官认为,此事应与宁王无甚关联。而且,就算宁王再有本事,他还能左右夜主的想法不成?”

前边的话,或许只是铺垫。

最后一句才是金穷想要表达的关键。

牧族加起来才多少族人?真要在背后搞事,监察司联手武盟当场就能将其屠尽,甚至都不至于动用镇南军这样的大杀器。

更何况现在夜主已至三品境界,放眼大离天下罕有敌手,除非宁王疯了,才会去干涉他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发兵之事,应该就是夜主自己的想法了。”

寻安王也没再纠结宁王的动向,缓缓道:“陛下不会同意此事,但以夜主如今的实力,恐怕也容不得陛下反对。”

“您这句话才是说到了关键。”

金穷感慨地道:“当时夜主手持离祖符,言谈之间多次提及镇南军——现在镇南军的调遣之权可就在监察司手里握着呢。一旦监察司私自起兵,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话虽如此,那离祖符也只是名义上有统领大离各军之权。至于调遣镇南军,若无皇命在手,监察司随意调动守关大军无异于谋反叛乱。”

寻安王轻声道:“届时,镇南军也会被冠上叛军之名,为世人所不耻,这一点,金御史无需担忧。”

金穷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而是悠悠道:“当年离太祖起兵之时,如王爷您一般抱有侥幸心理的人也不在少数。可结果偏偏就是离太祖掀翻了大玄,这才有了大离这近二百年的盛世。”

“可曾有人提及,离太祖的兵马是从何而来?又哪有人记得,太祖他也曾是大玄王朝治下的子民?”

金穷淡淡道:

“古往今来一切定论,皆由胜者书写,王爷,可别小看监察司如今所拥有的大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