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前世恩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三个老兄弟的房子都已加建翻新。
沈红莲父母和二丫被辞退在家带孩子,冒炳良也受到影响,虽然被允许回了原单位县教育局,却被降到最低,做了个小职员。
在木器厂的沈红伟夫妇,和沈红旗一样,也变成了普通工人。
沈家所有人都住回到农村老家。
看到沈红莲归来,全家人抱着直掉眼泪。
大伯母哭得一塌糊涂,三丫头没事就好。大伯在的时候,再三吩咐家里的事不要告诉你,说三丫头是做大事的人,不能用沈家的事打扰你。
沈红莲也觉得鼻子发酸。柳成蹊促狭地凑到她眼前,你眼里也掉沙子了么?
沈红莲头一甩,没有。我好好的。
柳成蹊大笑,都活着呢,这么矫 情干嘛。让你们去钢铁厂,你们自己不高兴去,怪谁呢。赶紧准备饭菜床铺,早点吃饭,早点上床作骚。一整天都没消停过,太累了。
二丫疑惑地问,黄庄这家伙怎么跟来了?
沈红莲苦笑,她看上李书文了,我有啥办法。
二丫骂,毛还没长全呢,狗窝出来的就是厉害。
柳成蹊满不在乎,二姐要不要跟我学学。
二丫叹道,奶奶的,细骚狗越长越好看,不知多少人要遭殃了。
很快,沈红伟夫妇从木器厂下班回来,看到沈红莲,自然万分欢喜。赵灵芝告诉沈红莲,卖木材的钱和剩余的木材都被镇上逼着上缴了。
二丫说,早就应该像我一样,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沈红莲一点都不在意,财去人安稳。我走的时候就说过,只要人没事就好。身外之外,尽管往外扔。
赵灵芝叹道,道理都对,只觉得有点不甘心。早知道学二丫好了。可再怎么花,那么多钱也花不完啊。
柳成蹊冷哼,三姐强势归来,说不定明天就会如数奉还,可惜个屁啊。
沈红莲问木器厂的厂长有没有为难,赵灵芝说,刚开始厂长的态度很强硬,要赶我们出厂。后来听说夜里被不认识的人收拾了一顿,对我们就客气了。
二丫说,服装厂也差不多,都知道是翟天清那伙无赖干的,只是他们没抓到证据。也没那胆量,因为谁也不知道翟天清到底手下到底有多少无赖。
沈红莲问,他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二丫说没有,我知道的几个都老老实实在厂里做工呢。
沈红莲暗道,那翟天清笼络人心还蛮有一套的嘛。
不一会儿,服装厂的老工人陆续过来送吃的,还有小孩子玩的,并传递来一个消息,沈红莲走后没半个小时,厂里新上任的干部职工,全部到镇上开会去了,听说有几个已经被抓。
沈红莲笑笑,不予置评。反正睚眦必报的名声在外,某些人肯定会睡不着。
好在这里的家人没被抓起来,也说明以前在这里建立的威望还是有点效果的,
晚饭时,冒炳良赶到,说县委各机关已经乱了套,不少人被关押。三丫头简直牛逼冲天,一回来就搞得天翻地覆。
沈红莲没心思管这些,将二丫和冒炳良拉到房里,问他们东北的那一家去哪了。
二丫说,听说你犯了事,瘦猴就被抓了。然后县委来人调查了东北人一家子,撤了他的职务。后来,他就带着老婆孩子回东北了。
沈红莲心道,现在,文友应该是安全了。
想了想,小声告诉二丫夫妇,今年可能要恢复高考,要是能考上肯定比窝在这小县城强,我的意思,你们就不要上班了,跟我一起复习,争取考上。
二丫当即表态,我听三妹的,会计我都做厌了。
冒炳良摸摸头,可是,瘦猴已经说要让我做教育局主任了。
二丫眼一瞪,还做个屁主任,大伯在的时候就说,听三妹的准没错。不许三心二意,明天就辞职。
冒炳良胸部一挺,好,反正三妹有的是钱,我们啥也不做,三妹也养得起。
沈红莲又好气又好笑,暗骂两个头脑简单的蠢货,要是考不上就惨了。
嗯。也不惨,温饱不愁已经超过绝大部分人了,考不上,就随他们在机关和厂里混吃等死吧,谁让她是自己的亲姐呢。
其实,做二丫这样的蠢货也不错,又听话又不添乱,让干嘛干嘛,这才是福气啊。
还有大丫和沈红菊,也得通知她们准备迎考。到时候,愿意出国的就带出去。哎呀呀,真正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啊。
想着想着,沈红莲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正说着,听到消息的季父季母赶到,看到真是沈红莲归来,也是喜极而泣。
沈红莲一愣,一问才知道,顾鸿远和季小莲也被县里误认为是通缉犯,季父季母被辞退,季文曲已经和父母及季小莲脱离关系,进了县委宣传部。
二丫笑道,季叔总算硬气了一把,宁可回来种地,也不愿意和小莲脱离关系。就文曲那个软骨头不是个东西。
沈红莲笑道,烂泥扶不上墙。
柳成蹊说,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红莲一拉季父,走,到你女婿家看看去。
柳成蹊抢先一步上了车,要打架可不能拉下我。
一起来的人又呼啦啦往车上挤,被沈红莲劝住,都在家等着,我们去下后庄就回。
话虽如此,赵大虎还是主动跟着开车前往。
顾鸿远家人看到沈红莲很是吃惊,季父笑着解释,说通缉令纯属误会,沈三丫没任何问题,并且还受到上级嘉奖。
顾母哭道,为这事吓得我们电话都不敢打,孩子他爸还被大队批判了好几次呢。
沈红莲问谁带头批判的,有没有被打。听说是大队民兵队长带的头,虽没打也被折腾了不少。沈红莲当即开往大队部。
书记和民兵队长早就接到消息,抢着赔不是。
沈红莲冷笑,都知道我这人有仇必报,谁惹我亲人,我掘他祖坟。你们自己说说怎么解决吧。
书记主动表示,补贴顾哥二十块钱,上门赔礼道歉。
柳成蹊大笑,二十块,你特么看不起谁呢?三姐会少你这二十块钱么。
民兵队长赶忙说,五十,我出五十。
柳成蹊冷笑,你们想怎么个赔礼道歉法?
两人赶紧下跪求饶,柳成蹊骂道,不要搞错对象,都去给顾叔下跪磕头,每人再扇自己二十个大嘴巴,这事就算完。
两个混球确实光棍,跑到顾家噼里啪啦自打一通,乐得柳成蹊咯咯笑。
沈红莲吩咐季父,明天去让镇上把酒厂厂长给抄了,然后尽快安排个人接班,你们准备跟我去西县,继续酿酒。
季父自然满口答应。
家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比赛似的放着彩虹屁。二丫正在骂损一群白眼狼,发誓一定会以牙还牙。
队里的人正抢着讨好,咒骂着祸害沈家的。
第二天早上,沈红莲去祭奠了下大伯,然后一行人开往临县。
先顺路去了她前世丈夫家,和预料的一样,看到沈红莲,丈夫全家又惊又喜,婆婆直接哭倒在地。
原来公婆也受到清查,大队认为沈红莲几年前给的钱是赃款,必须上缴。
那些钱虽然被几家花得差不多了,但没关系,可以搬东西拆房子抵,不够再写欠条,慢慢还。
公公带头理论,当即受到批判,不服气,那就抓去审问,至今还被关在镇上。
看着满地的狼藉,和临时搭建的草棚,沈红莲啥也没说,拔出手枪检查子弹。
周丽丽赶紧阻止,三丫头别冲动,这事我们来解决。
柳成蹊则不合时宜地大笑,这次玩大了。这样吧,周姐伤还没好,先和姐夫他们几个待在这。我和三姐带着赵哥和孙哥去处理。
沈红莲努力平复下情绪,拉着前世婆婆的手问,我干妹妹那边怎样?
婆婆哭道,听说你干爸也被批判了几次,你那些干亲都被赶出木器厂了。
沈红莲松了口气,人没事就行。别哭了,我这就一一找他们算账,再将干爹接回来。
站起来,看看赵大虎,就照成蹊的安排,我们开两辆车走。
在这里生活过二十多年,当然清楚几个大队干部的德性和品行。以前不想动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没祸害到自己头上。
坏人没做坏事之前就收拾,这不道德,也不合法。
看到两辆小车停到大队部门前,几个正开会的大队干部以为县委下来视察,赶紧低头弯腰笑脸相迎。
担心沈红莲冲动,柳成蹊抢先跳下车,冷冷地问谁带头扒了沈三丫干亲家的房子。
看着特别好看的小姑娘,和三个年轻男女,怎么看都不像县委干部,又问了这么个特殊问题,大队书记立即变了脸色,你是沈三丫?
沈红莲走到前面,我是。到底谁扒了我干爹的房子?说。
看这气势,大队书记吓得不敢吱声。
边上的民兵队长强硬地说,她犯了重罪,正被通缉呢,怕她干嘛。
另一个干部说,我们奉命追回赃款咋了?
看沈红莲将手伸进腰上要拔枪,赵大虎赶紧叫,三丫头,冷静,别脏了你的手。
话没说完,一巴掌抽在民兵队长脸上。快说,谁带头扒的房子?
见动了手,干部们几曾受过这种窝囊气,十几个人马上叫骂着动手,边大喊着抓逃犯,却没撑过两分钟,稀里糊涂就都被摔趴。
沈红莲和柳成蹊可不惯着,踢得他们哭爹喊娘边勒令交代。
没几下就有人求饶,说是公社民兵营长的指使。
柳成蹊问,和沈三丫的干亲关系谁上报的?到底是谁扒了人家房子?
和预料的一样,书记和民兵队长被很快被供了出来。
等听到风声的民兵和社员呼啸着围拢过来,柳成蹊已经在大队部找到捆人的麻绳,孙修平正着手捆绑大队书记和民兵队长。
有干部看到救兵,争相呼叫抓逃犯,被沈红莲和柳成蹊踢得喊救命。
赵大虎拔出手枪,举起工作证,大声说,我们是特警,正在执行公务,谁敢阻挠,就地枪毙。
很快在一大群衣服破旧神情惊惧的注视下,将两人扔到车上,绝尘而去。
打听到公社民兵营长家的住址,没费周折就找到在邻居家打牌的正主。
这次不再多话,赵大虎直接上手扭脱了双肩押到车上开到镇派出所。
这个时期镇上只有镇政府一辆小车,见到两辆小车同样以为是县委领导。
赵大虎怕沈红莲冲动,一马当先将所长踢倒,亮明身份,勒令他马上放人。
看到公公瘦得胡子满脸发如乱草,站都站不稳。沈红莲怒火攻心,又在所长身上招呼了几脚。喝问是谁抓的人,所长吓得赶紧撇清责任,说是下面抓来的。
不用说,车上的三人立即被扔下来,又被收拾了一顿。
公公看到沈红莲,好久才回过神来,一时又哭又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柳成蹊又给了所长一脚,既然下面只要抓上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关起来,那就先将这三个罪犯关起来,还有你自己也犯了渎职罪,也得关起来,所有参与的,一个都别想跑,等待上级调查判刑吧。
转身对沈红莲说,这里不能再耽误了,先去你干妹妹那里,回头再来收拾这帮犯罪团伙。
前世的家门口,早被围了一大群人,外围还有不少扛枪的民兵,都大声地喧哗着。
看到公公回来,又是一阵哭笑。
沈红莲抱住小丈夫亲了几下,掏出两千块钱交给母亲,同样又给了受牵连的几家几百不等,吩咐道,马上把房子重新盖起来,被那些杂碎收缴去的,我会让他们一分不少还回来,祸害过你们的,都会得到严惩。
柳成蹊帮腔,庄里人都给我听着,凡是参与过的,赶紧去派出所自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上级调查到,有你们好看。
驶上大路,看沈红莲脸色依然铁青,柳成蹊宽慰说,三姐,在上级眼里,那些杂碎虽然过分了些,但并没有做错。
沈红莲说,我知道。在我眼里,过分就是错。
周丽丽叹息说,想不到这事会闹成这样,上面咋就没考虑到呢。
柳成蹊笑道,这年把事多,上面也没空考虑,谁有心思在乎底层这点鸡毛蒜皮啊。
周丽丽说,这事得让赵老大尽快汇报。怎么就搞得这么难以收拾呢。
柳成蹊冷哼,真正原因,三姐最了解,却也无奈。
多年来,一直和某种东西玩命相搏的沈红莲,自然知道什么原因。可正如柳成蹊所言,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家里房子倒是高大宽敞焕然一新,却缺少人气。
一问才知道全家去看望做木器厂主任的近房大爷了。
村里人陆续过来,打听缘由,装模作样安慰几句,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到了大爷家,见到父母一脸灰暗的麻木样子,沈红莲再也忍不住抱住大哭。爸,妈,女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然后,边哭边给父母磕头,又给躺在床上的大爷磕头。
这番真情流露反而吓得父母和大爷不知所措。好孩子,你没事就好。我们只是干亲,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是我们没用。
沈红莲牙关紧咬,身子颤抖。大爷是谁打伤的?
父亲咕哝说,还不是新厂长带的几个亲信。
新厂长是哪里人?
母亲叹息说,是镇上一个干部的亲戚。他们逼我交了存折,还没收你的木材,大爷和你干爸去理论,就被新厂长带人打了,你干爸的手腕刚好点,大爷的腿骨还没长好。
你们去过县委申冤没有?
去过,没用。和你有关系的干部都被处分了。听说你农场里的好多房子,也被县委没收了。
沈红莲浑身微颤,声音发抖,操特么的,欺人太甚!
柳成蹊,老中医夫妇,三个知青和警卫第一看到沈红莲如此激愤,都有些不适应,她亲生父母都没这么让她激动过,到这,淡定的情绪咋就突然崩溃了。
沈红莲努力了三分钟,才逐渐平静,像说给众人听,又像自言自语。我爱这个地方,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所以我努力办厂,想让更多的人有工作,让生活变得好一点。侵占我的厂,霸占我的房子,抢走我的钱,都可以不计较——我救了那么多人,可是现在,我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你们说说,我特么图什么,为什么?
柳成蹊苦笑摇头,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能力让一头猪醒悟,更没法子和一群蠢货无赖讲道理。我们要做的,只有比他们更无赖更流氓,否则,永远不可能打败他们,这就是丛林法则。
沈红莲掏出手枪,将子弹上膛,恶狠狠地说,那就舍命陪他们玩吧。
柳成蹊赶紧丢了个眼神给周丽丽,张臂抱住沈红莲,两人合力将枪夺下。柳成蹊大声叫道,三姐,冷静,一定要冷静。三姐,有我们呢,有黄庄呢。三姐,这个时候绝不能冲动,那些杂碎不值得你玩命。
赵大虎也急得脸色紫胀,三丫头,我马上向上级汇报,这事必须给你一个交代。这里哪儿可以打电话?
周丽丽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这帮畜生,欺人太甚,天理难容。等我们回来,千万别轻举妄动。
沈红莲冷哼一声,把我大爷抬上车,我们直接去木器厂找他们算账,那里有电话。
五分钟后,三辆车停在木器厂办公室门前,隔着车窗玻璃,望见七八个人正在办公室打牌,还有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在边上看着,显然刚吃过午饭。
沈红莲问后座的大爷沈良树,是不是这些人?
沈良树叹息说,是的。石高兵厂长也被他们赶走了。三丫头,你真的没事了么?
沈红莲不答,跳下车,直奔办公室。
孙修平飞速插到她前面,三丫头,我们来。
围在一起打牌的人中,有个人认出了沈红莲,惊叫道,沈三丫——
沈红莲暗叹,还是乡下集体企业自由惬意,没人管,检查都少,怪不得有人眼红。
众人都抬起头,看着堵在门口的几个人,有人满不在乎地说,她现在可是逃犯,怕她干嘛。一起动手,抓她去领赏。
沈红莲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三个警卫也冷冷地看着。
柳成蹊挤到前面,活动了下手腕,三姐,这只草狗是我的,你可别抢。
沈红莲点头,嗯。骚狗斗草狗,必有一伤。
看牌的长发女人站起来冲到前面,你——你骂谁?
柳成蹊呵呵一笑,骂你呀,一下子和这么多牙狗游草,吃得消么?
女人在农村起码是队花级别,分明是某个干部的情人,哪里受得了当面打脸,立即上火,哪来的小贱人,看我怎么撕烂你。
柳成蹊笑道,有种就来呀,看谁撕谁。
女人伸手就抓,却被柳成蹊抓住手腕使劲一扭,指骨一声轻响,不知怎么就扑倒在地,惨叫声和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齐响,没完全喊出来,沈红莲一脚踢在她腰上,差点疼得昏死过去。
七八个男人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下手这么狠,蜂拥着冲上前,眼前一花,不知怎么就被摔了出去。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又是两分钟不到,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
赵大虎和孙修平可不是君子,照四肢和头上猛踩猛踢,边问谁是厂长。
胡乱咒骂不肯交代,没关系,继续听听骨头断裂的声音也不错。
赵大虎踩过去坐到办公桌后,慢条斯理拿起电话,四分钟后便接通,大约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建议上级马上通知本地县委,立即将木器厂和农场归还给沈红莲。
那边一句都没多问就挂了电话。
总算有人识相求饶,厂长就被指认出来,那就重点收拾,不能脏了手,用脚也是可以的。
听到声音,厂里职工赶过来一看,厂长一帮人已经挤坐在墙边大声哀嚎,没一个人的手能抬得起来。
女的已经醒转,蜷缩在地上低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