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他们是一个团队,昨天的他还在卖力的做秋千,收谷,今天突然要睡懒觉,不行,她得确认一下。她不喜欢把事情堆着或者拖着,她现在就想着跟他确认宣传的事、视频的事,不弄清楚她心里不舒服。
“也不是。”他显得很冷淡,“看情况,今天比较闲,睡久一点。”平时他喜欢一个人在这里思考,把一切弄明白了再动作,妹妹回来,她的加入需要他好好的想想。
他看了她一眼,“你很急吗?”她才跟他老爸聊完,把他爸给吓着了,指定是接不上话了,午觉也没睡,大日头下还去晒谷场。老江不能给她确定的信息,她马上来找他了。
他同样不能给她准信,他欣赏她的行动力,只是太高效的行动,往往给人压力,她得慢一点。
“也不是。”她在秋千上坐了下来,“我只是想早点做。”她一直认为他们是同一类人来着。
“我说了,农村有农村的节奏。”他闭上眼睛,仍能感觉到一片红红的光,“何况,我们说好了,以我为主导不是吗?”
她不说话,她没办法说。
“你要记录的,肯定是如实记录我的状态,如果是我配合你,那是演戏。”
他并不急于马上跟她展开太多实质性的工作,包括注册工作室,上传视频等,她才来两天,他不能让她觉得这两天的顺利,就代表她后面都能这么顺利。
他一开始也是抱着满腔的热情回来的,他把大村和附近的村子,山林走了很多遍,他都有设想村里的每个地方应该怎么去动,跟别的地方,该怎么联动。
他要怎么开始,从哪着手,这些他大概跟他老爸说了,他老爸都不能理解,更别说家里其他人,随着他在村里的时间越长,听到的闲话就越多,他现在能这样躺平任嘲,不是他放弃,他同样在适应。
村里不允许有太优秀的人存在,他也好,朱小钱也好,得低调,得学会闷声发财。
他看到朱小钱就如同看到刚回来的他,她比他幸运,至少还能找到他帮忙,这不意味着,他能一直帮忙。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朱小钱深吸一口气,准备起来走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失望?”
他的话叫住了她,她变得很冷淡,“不是吧。”
“现在是收获和播种的季节,那我们就得做收获和播种的事。”算了,他还是心软了,“你看着人家丰收很激情,可那不是你播下的种,朱小钱,我不知道你的片子计划用多长的时间来拍摄,如果是少于半年,那我们可以散伙了。”
他坐起来,“不说你的片子,说我,或者拿我妹妹举例子,她放假回家,是为了回家,不是为了回家拍视频,那是我的一个想法,但我不能因为我的想法去强迫我妹妹拍,你如果给她计划,每天下任务,她会不开心。”
“她不开心,拍出来的东西,让人看了还会开心吗?”
演的就是演的,江辛燕愿意配合他们,他也不想她这样,他回来是让父母能过好一点的生活,从吃饭开始去提升他们生活的品质,他不一定能拓展他们生命的宽度,他愿意尽他所能去提升他们生命的长度。
他的爷爷奶奶,全是六十出头就走了,都是在家里情况好转时,什么福都没有享受到,一辈子操劳,不舍得吃,生病了找偏方,直到疼得受不了,到医院一看全是晚期,开刀都是白挨刀子。
这给他的记忆太深刻了。
包括江辛燕也是,如果她愿意拍,她拍来开心,那就按她的来,他宁愿妹妹想一出是一出,能快乐把这暑假过完就行。
她又看不懂他了,她刚才就想回去跟江辛燕定定计划,怎么他都看出来了吗?她没法应他,只是轻轻晃着秋千,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我的视频,有我妹妹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她参与,我也是按自己的节奏来拍,可能不会那么快红,但一定是我最真实的状态,不去弄人设,像现在,什么也不干,就睡觉。”
“你真睡得着吗?”她也如实说,“我就睡不着。”
“久了你就能睡着。”他真诚建议,“你不要追着我爸让他行动,等我们素材够了,该是他着急了,他自己吹出去的牛,飘太久是不行的。”
她不由笑了,他这话也不怕被他爸爸听到了,“你今天真是让我很不习惯。”
“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他明白那种感觉,“你别让自己不舒服。在这个村里,你觉得舒服了,可人家并不觉得舒服,只有大家都舒服了,那做什么都顺了,这叫顺势而为。”
“你能做到让大家都舒服吗?”
“尽量吧。”他又躺回去,“本来我是不想跟你说那么多,再考察考察你几天,你出现的时机太好,好到让我怀疑,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还是给你提个醒。”
“谢了。”朱小钱释怀,“我还真是误会你了。”她来的这两天,确实太顺利,这么顺利的找到题材,跟他又这么合拍,他家里人对她又好,打个招呼她什么都能拍,她自己都笑了,她在国外拍片子,都不可能这样一直顺下去。
怎么到这就觉得是理所当然呢。
她琢磨着他的话,在大村找到自己最舒服的状态,她一时还没头绪,再看看他,似乎在睡,可又不是,没有睡觉那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老同学,给点建议呗。”她现在可是很虚心的在请教他。
“大村很大,你得自己看看。”他补充了一句,“大村不吃人,你要喜欢她,她也会喜欢你。”
“哈,”她一下豁然开朗,“我现在就很喜欢你。”
对啊,如果她要拍摄的对象都按她的想法来,那就不叫记录了啊,老同学这是在帮她嘛,她真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合作伙伴了。
“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你坚持不了半年,早点散伙。”他给自己的时间是一年,有她的加入,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八个月。
禾苗需要时间成长,开花需要时间,结果也需要时间,一切长在地里的东西,从播种到收获,都有属于它们的过程,他和她一样,都是这些过程的记录者。
他们得耐得住时间。
“江南生,你还别激我,”她坚定道:“我一定会坚持到底。”
她学着他,轻轻闭上眼睛,有节奏的荡着秋千,她感受着风,风很安静,烈日下的连知了的叫声都有气无力。
从确定来找他开始,她就没有停过,飞机、动车、的士,一路把她带到了这里,就在过去的那一秒,她的心蓦地就定了下来。她十分感激的看着他,他说明了他的底线就没强迫过她,他还给她空间。
“谢谢你,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