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代田皇居,一栋气派的日式宅邸里。
在宽敞偌大的和室内,一位身穿华贵和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垂下了手。
她侧头看向坐在身旁,手法优雅沏茶的少女,轻声开口:“樱子,谈和失败了呢。”
“意料之中。”
九条樱子为玉质的茶杯添上八分满热茶,端至贵妇人面前,接着说道:“这件事,没您想的那么简单,他肯定不会轻易妥协的。”
“你啊……”
九条砂月看着一脸淡然的九条樱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微露苦笑。
“做什么事,也得斩除后患才是,别去小瞧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没听过吗?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话说回来,这个叫黑濑泉的人,确实很古怪,他今天下午还去稻川会的场子闹事,将那边的二十几个打手全都打倒了。”
对于黑濑泉,九条家早已派人暗中监视,时刻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
“确实不能小觑他了。”
再度提起黑濑泉,九条樱子脸上没有再浮现出不屑、厌恶,而是凝重、疑惑。
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过了一周,黑濑泉就能够变得这么强!
不仅能一招打倒奉子,还能躲过枪!
这件事太过荒谬,荒谬到她说给母亲听说,母亲笑呵呵的让她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人打得过奉子,还躲得过枪呢。
即便是九条家,也没在近代见过身手这么好的人。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说不定那些大名鼎鼎的武士,能用太刀挡下火铳。
九条砂月抬手拿起茶杯,轻珉一口茶水,淡淡道:“明天让奉子带几个人去一趟吧,虽然他身手很好,但也防不住偷袭吧?”
“……嗯,注意别伤到夕子就好。”
真要对付黑濑泉,办法多了去了,只不过有误伤黑濑夕子的可能。
比如趁黑濑泉回家睡觉的时候,偷偷潜入他家刺杀他。
要是这还不行,那极端一点,在黑濑泉出门的时候,搞搞天然气泄露之类的意外。
就算这能侥幸活下来,也能让杀手蹲伏在出口,等他出来的时候,开枪射杀他!
但弊端就是,会把黑濑夕子也一齐卷入,让结果变得难以预料。
“樱子,你还是这样啊……也罢,这毕竟是你头一次这么想要一件东西。”
九条樱子不满反驳道:“夕子不是一件东西。”
“这只是比喻。樱子,你要记住,在我们眼里,所有人都像是一件物品,他们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就在于价值。”
“那我也是你的物品吗?”
“你变幼稚了,樱子。”
宽敞偌大的和室内,回响着的交谈声,让人完全听不出,这是一对母女。
她们开始针锋相对,用着尖酸刻薄的语言,讽刺着彼此。
最终,九条樱子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怀着满心怒火离开。
“感情,是上位者最忌惮的事物啊……”
九条砂月看着她推开和室门走出,又重重地关上门时,轻叹了口气。
以前的九条樱子,不会这样反驳她、和她顶嘴。
因为她们的价值观是一致的,所有人都是物品,如提线木偶般随意操纵。
但自从遇上黑濑夕子,她有了改变,不再冷血、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种变化,是坏的,是不适合九条樱子拥有的。
她该像是一朵带刺、沾染着血的玫瑰,引得所有人倾倒,却无人能将其采摘。
“是不是该把那女孩,也一起处理掉了呢?”
“樱子,即便你怪我、恨我,我也觉得这是值得的。”
九条砂月望着空荡荡的和室,呢喃自语着。
……
晚上七点半,黑濑家。
黑濑泉和夕子并肩坐在摆满丰盛料理的桌上,拿起筷子,互相行礼。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给彼此的碗中,夹上第一口菜,然后露出微笑。
“嘿嘿,泉,你快吃吧,多吃点!”
“多吃点,好让你能高兴点是吧?”
夕子用手拍了黑濑泉一下,小声抱怨道:“真是的,泉在胡说些什么呢?”
“嗯?我哪有,我多吃点,不就代表你做的料理好吃吗?”黑濑泉故作疑惑地说道。
夕子显然不上套,哼气鼓鼓道:“泉明明就懂,为什么要捉弄我?”
“我没有,我怎么捉弄你了?夕子,你不能无缘无故冤枉我呀。”
“泉!”
夕子羞恼地喊了一声,但看黑濑泉依旧故作疑惑,只能撅了撅嘴,小小声道:
“就、就,然后……”
最后的那一段话,她声音小到几近于唇语。
但一直笑看着她的黑濑泉,怎能不明白她所表达的意思呢?
他将手放在夕子头上,轻轻抚摸着,夸赞道:“夕子,你这幅反应,真是太可爱了,百看不厌啊。”
“果然是在捉弄我吧!”
“哈哈,谁知道呢……”
黑濑泉目光柔和地看着,犹如生气的猫咪一般,冲他凶巴巴的露出爪牙的夕子,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这样纯粹无瑕的人,被九条樱子所玷污、蹂躏,是他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的事。
这不仅是前主的懊悔、自责,也有他的。
因为,他也曾利用过夕子。
他和黑崎龙介,是怀有同样的心情的。
所以,他才无法阻止黑崎龙介去找佐藤诗织,哪怕这是错误的。
人总是在犯错中成长,不去亲身经历些什么,就无法明白。
只要经过了这次,黑崎龙介便会有很大的成长,明白在这压抑的环境下,很多人都是悲惨的。
他所遇到的人,并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因为他本身就生活在底层,接触到的人,自然也都是些底层的苦命人。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有不得已的苦衷,哪个拥有大好年华的女人,愿意去红灯区上班赚钱呢?
黑崎龙介,终究还是太过仁慈。
走上通往高处的路,注定是要泯灭情感,封闭内心,只留下唯一一块柔软的地方,以作慰藉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