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把灯关上,省点电……”曹宗磊说道。
灯光熄灭之后,一切又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刘郅强擦了擦眼睛,远处的丛林里隐约透出一丝亮光!
四个人嚎叫着搀扶着奔跑着向着生存的希望冲去。
冲出黑黢黢的深林,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清新的芳草气息让每一个人都心旷神怡。
太阳早已偏西,阳光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四个人在森林里至少已经走了七八个小时!除了眼睛和牙齿,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
“走过这片草地就可以到达主路,我们马上就能到家了!”
刘郅坚的话让每一个人都欢欣鼓舞倍感振奋。
“我提议唱首歌好不好?”刘郅强向大家建议道。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预备起!”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二十九军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刘郅坚接着唱起来。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二十九军不是孤军!看准那敌人,把它消灭!把它消灭!”所有人都一起唱了起来,声音越长越高响彻云霄。
走进草原深处,才发现草地也远非想象的那般美好。
地上仿佛是有粘性的,鞋子被吸到泥里就很难拔得出来。到处是泥泞,到处是刺棘,到处是隐藏的坑洞,不是摔倒,就是扎到手和脚,甚至一不留神一脚踏空扭断脚脖。更要命的是层层叠叠叠叠黑压压一片的蚊子大军,呼啸着俯冲下来,像极了二战时期日本的神风特攻队,冲出去根本没有回头的打算!
道路就在眼前,可望,却不可及。
“兄弟们,坚持住!不要抛弃!不要放弃!胜利终究会是我们的!”刘郅坚大声地鼓励着大家。
但每一个人已经筋疲力尽了!连最后的一丝丝力气也从身体里被全部抽空,最后的一丝丝意志也被这片草地消耗殆尽。
水早已喝光,连剩余的最后一片饼干也被四个人一点点分着吃掉了。
天空像一个厚重的黑色的穹顶,无边无际地压在每一个人头上。
用尽了全力却无法撼动命运之门,触碰到了希望却虚弱得连手臂都无法抬起。
刘郅强突然哭了,所有人都哭了。
泪水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对命运的妥协。天地之间只剩下四个深陷泥潭的彻底绝望了的小小的黑影。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看准那敌人,把它消灭!把它消灭!”
死寂一片的世界突然回荡起了高亢激昂的的歌声,这声音是那么嘹亮那么振聋发聩!
这歌声从每一个人的心底响起,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不屈的共鸣!
四个人抬起了头,依偎着搀扶着迈出了第一步!
曹宗磊扶着刘郅坚艰难地走在前面,宋俊平搀着刘郅强在后面缓慢地跟着。突然一个趔趄,宋俊平顺势猛地推了一把刘郅强,自己却陷入了泥潭里。
宋俊平抓住旁边草根想重新爬起来,身体却像吸入了一个漏斗,越陷越深,草根那点可怜的附着力根本无济于事。
沼泽!宋俊平暗暗叫了一声。
沼泽是由于地表水排泄不畅造成土壤层长期过湿,沉积下来丰富的矿物质和营养元素促进了泥炭藓的生长,泥炭层逐渐增厚所形成的。
而他的身体的有机物用不了多久就会在需氧细菌的帮助下,分解成二氧化碳被释放到空气中,而大部分的无机物和碳会重新参与到沼泽的生态系统中。
宋俊平停止了挣扎,他也没有任何力气挣扎了,静静地等待着着一点点的下沉,下沉。
听到刘郅强的呼叫,走在前面刘郅坚和曹宗磊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
“不要挣扎,打开手臂,保持平卧,身体后倾,,尽量扩大身体的接触面积!”刘郅坚大声叫道。
眼看着泥浆已经没过宋俊平的胯部、腰部,向着胸部一点一点地延伸。宋俊平却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地闭着眼睛,根本不理会所有人的救助。
“宋俊平!你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你去死吧!就像烂泥一样死在烂泥里,留伊溪一个人吧!”刘郅坚大声骂道。
“刘郅坚!你不能再往前了!你也会掉进去的!”曹宗磊在一旁大声地提醒着。
伊溪?宋俊平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这才感觉胸膛快被压炸了一样,肺部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提供呼吸所需的空气。他紧紧抓住了眼前的那一只粗大有力的手。
“宋俊平,你不要害怕,屈膝向前,慢慢平移……”
几个人猴子捞月一般一个接一个,拼尽全力才把宋俊平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出来。各个弄得像个泥人,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
“要是能有口水喝一喝,有个床躺一躺,那该多好啊!”刘志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你若渴了,水便是天堂;你若累了,床便是天堂;你若困顿,回家便是天堂;你若是痛苦,快乐便是天堂。天堂是地狱的大门,地狱是天堂的走廊。
几个人千辛万苦手足并用,终于走到了小路旁边。
终于可以回家了!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小路修在山腰,要回到路上就必须爬上一段陡峭的垂直高度五十米的山坡!
“各位!马上就能喝到甘甜的水,吃到香喷喷的饭了!打起精神!”曹宗磊为大家打气更是为自己打气!因为全队四个人中,只有他伤势最轻还算得上完整。
曹宗磊先往上爬,然后回头再把大家一个一个轮流拉上来,几十米的距离足足折腾了两三个小时。
“终于要到家了!“曹宗磊抓住了一根树枝,即将迈上登顶前的最后一步。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手背一麻,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刺了进去。
昏黄的头灯下,探出一个极其丑恶的脑袋。
那个脑袋上镶嵌着一对凶恶的小眼睛,射来两道冷森森的绿光,嘴巴吐着沾满粘液的芯子,和所有人对视了一会,“嗖”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曹宗磊这才低头看自己的手,被蛇咬过的地方已经变得紫黑,肿起老高。
“别动!”刘郅坚解下自己的腰带,紧紧扎在曹宗磊的胳膊上,又用手擦了擦毒牙留下的伤口。
“哥,你要干啥?你不要命了!”刘郅强在后面叫道。
“不信邪,不怕鬼,不抛弃,不放弃!弟弟,这是咱二十九军的铁律,也是祖辈留给我们最大的遗产!”
刘郅坚抓起曹宗磊的手,用力吮吸起注入毒液的伤口,然后再一口口吐出黑色的血液,直到吸出的血液恢复了红色。
“曹宗磊身上的毒液还没有完全吸干净,我刚才发现自己口腔有伤口,估计我们两个都已经中毒!要赶紧回到营地!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