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竟尧是骑马来刑部的。
回去的时候,李安选择了与他共乘一匹马。
“上一次骑马,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李安抚摸着毛色黑亮的骏马,侧着身子,望着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眸清亮透彻,是一眼便能看到底的纯澈。
她有些难为情地说,“待会我上不去,你不许笑我。”
“好。”宋竟尧笑着应下,“我会帮你。”
李安真的太久没有骑马了。
一脚踏在马镫里,两手抓着马鞍,一只腿还悬空着。
只要身下的马动一动腿,她便要俯下身子紧紧抱着马背,动都不敢动一下。
以前都是在宫里的校场,跟着宋承义和宋辰光一起跟着学。
她本身就不需要学到精湛的程度,每次都是敷衍了事,插科混打。
她现在都可以想象出来,自己现在上不上,下不下,撅着屁股的动作,在宋竟尧的眼里有多笨拙!
丢死人了。
一只修长的大手扶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手臂用劲提了一下她的身子。
借着这道力,李安顺利地骑到了马背上。
宋竟尧手还停留在她柔韧又纤细的腰上,细得他仿佛一手就能掐断。
“手给我,我拉你。”
少女清润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宋竟尧抬起头,难得以仰视的角度看着这张的脸。
放衙前在刑部里的照面,让许多人都看见了她的模样,为她着迷。
那些夸赞的话,他觉得相比她本人,过之不及。
可是从其他男人嘴里说出来,他格外不喜。
宋竟尧面色如常地收回握在李安腰上的手,离去时似是无意般,两根手指划过她微微凹下去的腰窝。
李安觉得后腰一麻,瞬间僵硬住了身子。
白皙的面上浮起了一层薄红,伸出柔白的手,轻轻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把发丝撩到了耳后。
宋竟尧一跃而上,便落在了她的身后。
骏马嘶鸣。
他握住了李安勒着缰绳的手,将她圈在怀里。
“刑部鱼龙混杂,以后不要来了。”
男人宽厚的胸膛紧贴着李安单薄的背,说话声带来一缕缕从胸腔传出来的震动。
“为什么?”
李安疑惑地回眸。
她还想多来几次,看看宋竟尧办事的模样呢。
多好看啊。
宋竟尧双腿夹了夹马腹,骏马便听话地迈着四蹄慢走起来,带着马背上的二人也轻轻颠簸。
“不合适。”
哪有为什么,不想有男人用那种眼神看她罢了。
显然李安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纠缠到底:“哪里不合适了?”
“民间不都是这样吗?丈夫在外忙碌,妻子去给辛苦劳作的丈夫送水,送吃的。”
“怎么到我这里不合适了?”
明明牵着她进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怎么一出来,脸就黑了。
宋竟尧低眸看了眼她的侧脸,道了句:“安安是这样想的?”
普通的丈夫与妻子吗?
那个画面,像是画卷,几乎是一瞬间在宋竟尧的脑海里展开。
画中的主人公正是他和李安。
李安眉毛皱着,黑亮的眸子炯炯,声音里压着不满,“不想了。”
看不见案前办公的公服宋竟尧,损失惨重!
在宋竟尧看来,就是她生气了,她的举动,好像很是在意他进朝为官。
骏马顾及还跟在后面的喜鹊,走得很慢。
一番沉默后。
宋竟尧主动开口,声音带着颤:“我要跟你坦白。”
李安扭过脖子看他,满是诧异。
“坦白什么?”
宋竟尧害怕看她的眼睛,更害怕自己在说完后,她的眼睛里会透出失望、厌恶。
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微凉的指尖将李安的脸推了回去。
宋竟尧沉着清冽的嗓音,说道:“我那日,是故意去刑部寻的王大人。”
李安点头,示意他继续。
宋竟尧说:“那件悬案,我早已命十四查清了。那时,也是故意提醒王大人线索。”
李安没深想,只是称赞:“十四好厉害啊!”
宋竟尧面色微变,说:“父皇突然允我这个官职,也是我在王大人面前,言语暗示了一番。”
话音刚落,他便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下身子。
接着,便是又陷入了沉默。
只有天色昏暗下,街道两旁小贩叫卖,灯光璀璨。
李安不是很懂,清心寡欲的宋竟尧,主动要进官场。
难不成,他开始对权势感兴趣了?
不可能!
李安揉了揉缠着纱布的额头,明明没有伤,却真的疼。
她前几日可是刚在然贵妃的面前,立下保证的。
万一宋竟尧真的动了那份心思,她要坐视不管吗?
李安不愿意相信一个人会突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不放弃地问他,“然后呢?”
“没有然后。”
李安执着问他,“我不信你突然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以前的确不会。”宋竟尧回答的坦荡。
李安又扭过脖子,眼神严肃,“我希望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我不是生气你突然这么做,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宋竟将置于她腰间的手臂收紧,“怕我受到伤害?”
“我那日能被然贵妃全须全尾的从宫里送回来,全是我跟她保证过,不会用蜀中的势力扶持你的。”
“哎呀,早知道就不跟她多提那一嘴了。”
李安懊恼得很。
宋竟尧不可以死,一旦他被牵扯进权势,她真的做不到见死不救。
但是要用蜀中作为筹码,她好像也做不到。
李安言语中满是抱怨和懊恼,“你说你有想法为什么不早点跟我商量一下?实在不行,我写封家书寄回蜀中,让祖父替你参谋参谋也可以啊。”
“祖父身经百战,懂得比我们多,想得也远。对,赶紧回王府,我要写信回去,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看在你是他孙女婿的份上,给你谋条路出来。”
宋竟尧那双幽暗的瞳孔上下扫视了少女一圈,似乎在审视她话中的可信度。
见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眸中泛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李安的脸趁着长街上的烛光,绽在他的眼眸中,宛如堆叠的云雾,终于透出一丝光亮。
他捏住了李安细瘦的手腕,她的骨架实在是太小了,光用食指和拇指就能把她牢牢圈在掌中。
他愧疚地说道:“不曾,我从不曾对那个位置有过贪念。”
“那你……?”
“太想念你了,因为太想看见你,所以才……”
李安又蒙圈了,抬起头疑惑道:“这话又是为哪般?”
宋竟尧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中带近了更多,低头敛眸,委屈道:“自你去皇宫为皇后晨昏定省那日开始,我便承受不住了。”
“每日只能在睡前看看你,与你说不了两句话,你便累得睡着了。”
“每晚回来,都带着一身伤,想帮你又做不到。”
“我进不了皇宫,我只能在宫门外一日一日的守着。”
“做了官,便可进宫上朝。”
“我……我想与你时时刻刻在一起,哪怕多一刻也可以。”
“只是太想念你了。安安。”
宋竟尧的声音越来越轻。
轻得像羽毛,骚弄着李安悸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