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二殿下对我说这么多,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地叩谢您的大恩,点醒我,让我看清局势,提醒我嫁给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凡夫俗子,连娘家都指望不上,这辈子只能庸庸一生,碌碌无为,是吗?”
李安仿佛听见了莫大的笑话,也不顾及什么身份了,格外嘲讽:“宋竟尧护不住我,那谁能护住我,是你吗二殿下?你能吗?你用什么身份来护我,你又拿什么来护我?你不把宋竟尧当回事,也不把宋承义当回事是吗?”
“不是这样的!”宋辰光咬着牙解释着:“我真的是在担心你,我是怕你被大皇兄欺负,你烧了他的怜梦泽,还打了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会放过我吗?”李安冰冷的看着他,“我为什么会嫁给宋竟尧,出自的不是二殿下手笔吗?二殿下知道赐婚消息时,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呢?现在赚钱的青楼被我烧了,开始用这个来拿捏我了是吗,不会觉得我对二殿下心有愧疚吧?”
“不会的!”李安斩钉截铁道。
即使有过那么一丝心虚,此时此刻也彻底被击溃了,就在宋辰光用权势来压制她的这一刻。
宋辰光面色白得如纸一样,他慌了,他想解释,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只是希望她多看看自己,哪怕嫁人了,也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多倚靠他一些。
可是张开的嘴,说出的却是一句:“别叫我二殿下!”
他还是在意的,在她当着他的面,一口一个“王爷”的喊,却不再叫他一声“辰光哥哥”的时候,他就已经嫉妒的面目全非了。
李安目光冷厉,有点好笑,问他:“怎么,世人都喊得,偏我喊不得?二殿下属实霸道。”
“安儿,莫要与我生分……”
求你了。
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宋辰光张了张嘴,说不出口。
李安恍然想到小时候,二人也是在结伴在这里欢闹,知无不言,相伴两不疑。
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是这样。
她不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是他心里那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他也不是表面的风光霁月少年郎,他也会算计,甚至把她也囊括其中。
李安抚住眼眶,忍下心头的酸楚,不让人看见她滚热的眼眶。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生分不生分的,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是不想再跟你纠缠不清了。”
她不再咄咄逼人,“我们扯平了,如果你依旧不甘心,尽管去查我。若是拿到了什么把柄,记得直接告到圣上那去,别让宋承义抢先了。”
“他,可比你心狠。”
李安扯了扯唇,努力地挤出了一抹笑。
宋辰光垂下的眸子,不知瞧了她多久。皎皎如华是她,意气风发少年郎,却不是他了。
终究,挽回不了了……
宋辰光狼狈地笑着,握紧的双拳躲在衣袖下颤抖着。
许久,他关切道:“底下人说,你受伤了。伤到哪了?”
李安下意识地想把右臂藏起来,可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微微眯起眼,装傻充愣:“二殿下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只是关心你,没有试探你的意思。”
“没有哦,我浑身上下都好着呢,从未出过王府,又怎么可能受伤呢?”李安歪着头,“二殿下是误会了什么吧?”
宋辰光端详着她,一言不发,大概是不看出来破绽,不放弃的样子。
李安被他看得发毛,脸上的笑都快僵硬了。
“咳咳……”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李安转头时,看见的是宋竟尧捂在胸口的手正好摊开,上面赫然印着鲜红。
李安哪儿顾得上宋辰光,三步并两步跑回了宋竟尧的身边,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怎么了,不是快好了么,为何又出血了?”
宋竟尧脸色苍白,温和地看着她,安抚道:“没事,兴许是站的久了,伤口裂开了。”
他又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宋辰光,神情淹没在半遮掩的睫羽下,“是不是耽误你和皇兄谈话了?”
“我跟他有什么好谈的,倒是你得赶紧回去重新处理伤口。”
李安看着渗出的血染透衣服,顿时慌得不行,简直要恨死宋辰光了,碍事的家伙,要不是他半路杀出来耽搁这么久,他们早就回到王府了,宋竟尧的伤口也不会重新裂开。
“二殿下,你也看见了,王爷伤得很重,我们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说着,她将自己作为支架,架着虚弱的宋竟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宋辰光看着相依相偎的身影,一拳打在了树干上。
鲜血顺着关节流下,他眼眶深红。
出了皇宫,李安喊来十四搭把手,把宋竟尧搀扶进了马车里。
害怕路上会颠簸着伤口,她几乎是将宋竟尧按在自己怀里的,一路护着他的上半身,就怕磕着绊着,再把好不容易快养好的伤,给弄得更严重了。
宋竟尧也是许久没有这般脆弱了,闭着眼睛靠在李安的怀里,若不是满头的密汗出卖了他,还真像睡着了一样。
回到王府后,李安亲自给宋竟尧脱了衣裳,细心处理了伤口,缠上了新的绷带。
命喜鹊把那盆被血浸红的水端出去,才算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伤口裂开了,吓死我了。”
宋竟尧靠在床前,脸上也恢复了不少血色,“害你忧心了。”
李安说:“你知道就好,不许有下次了,我经不住吓。”
男人眼中带着丝疲惫,扶了扶额,有些自嘲道:“一定。毕竟没有能力护着你,只能不给你添麻烦了。”
李安蹙眉看着他,知道他是听见她和宋辰光说的话了。
没解释什么,只是别扭道:“我要你护什么,明明我比你强多了。应当由我护着你才对。”
“好。”宋竟尧欣然接受,“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李安只觉得宋竟尧有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她仓促地收拾好瓶瓶罐罐的药膏,对十四说:“你好好守着王爷,我去弄点吃的回来。”
十四冷着脸不看她。
李安也不计较,扭头就出去了。
方才还是一脸柔情的男人瞬间黑了脸,眼尾飞扬,清雅高洁的气质被冷厉替代,道:“自己去领罚。”
十四慌乱跪下,“不知属下所犯何罪。”
“本王很不喜欢有人对王妃冷眼相待。”
宋竟尧垂眸看着身上的伤口,眸色沉沉,骨相硬挺的俊美面容,此时此刻散着与生俱来的,独属于帝王的威仪。
同样很烦宋辰光缠着她喋喋不休,只觉得聒噪。
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个人这么厌烦呢。
他烦透了,所以自己弄裂了伤口,做作地咳嗽两声,便又重新拥有了她的满心满眼。
宋竟尧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身上的绷带,低低笑了下。
他竟然会有如此卑劣的一刻。
良久,他开口道:“算了,这次暂且饶过你。”
十四咬紧了牙,不敢言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