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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这几日为宋竟尧提心吊胆都没好好吃过饭,今天才算踏实了一些。

“那账本的事儿,你想到怎么处理了吗?”

吃饱喝足,心满意足,说话语调都轻快了许多。

宋竟尧优雅地咀嚼着饭菜,没有回答。

李安眨巴着眼睛看他,“你要是为难,我回头找个借口进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账本丢给圣上,然后速速逃窜。”

宋竟尧跟着放下碗筷,“你当圣上跟我那两个兄长一样笨吗?”

李安憨笑:“我这不是逗你玩呢嘛。”

宋竟尧配合着勾勾唇角,“交给十四便可。”

李安皱眉,狐疑地看了眼十四,问道:“你确定吗?”

宋竟尧笑道:“你不信我?”

这是信不信的问题吗?

李安咬了咬手指,稳住自己的情绪,放柔了声线,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怀疑你的手底下人的本事。关键他还是个孩子,我们要做的事儿关系重大,不是随便上街买个包子,当个首饰,跑跑腿的活儿。”

宋竟尧:“的确是跑跑腿的活儿,没有危险。”

李安蹙眉:“什么意思?”

宋竟尧问她:“沙满,沙阁老你可有印象?”

李安心下绕着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好像想起来在上辈子几次国宴上,听过这个名号,但是了解不多。

她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我只知道他是圣上年少时的老师,曾经的太傅。不过他退居朝堂一二十年了,他怎么了吗?”

宋竟尧说:“沙阁老虽退居朝堂数年,但是他膝下两子,却在大宋大放异彩。”

李安支着下颌,听他继续说下去。

宋竟尧抿口茶:“长子沙文,吏部侍郎,思敏捷言,言辞犀利,还是宋承义的门下客。”

“次子沙如,比部郎中,为人才智多谋,八面玲珑,却与长兄相悖,同宋辰光交好。”

“沙阁老身为帝师,曾经的太傅,若他拿到了那本掌握半个朝廷官员身家性命的账本,他会怎么做?”

薄唇吹散盏中香茗,清香飘逸,李安的眸光跟着飘散。

李安努力消化宋竟尧说的话,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很久,久到宋竟尧已经把一杯茶饮尽,李安的眼神终于亮了。

好家伙,李安一拍脑袋,她可算明白了。

沙阁老退居朝堂数十年,却未告老还乡,依旧在京都安然无恙,不仅大型国宴有他的身影,连两个儿子在朝堂上,都是身居高位。

自己的两个儿子分明如此优秀,却依旧投靠了宋承义和宋辰光。

朝堂局势如何,不信这个沙阁老不清楚,圣上一日没有立储,身为臣子便更要慎而重之。毕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除非,这棋局的掌局者,棋布错峙间,早已了如指掌,擒纵自如。

曾经能坐到太傅这个位置的,怎么可能是蠢人。

李安明白其中关系,一声冷笑,“老的倚仗着圣恩,装作不问世事,俩小的帮老的平衡朝中势力,又不怕被牵连,所以这父子三个全是圣上的人。”

宋竟尧眯起眼:“不算太笨。”他又道,“过不久,沙阁老七十大寿,圣上定会亲临,时机正好。”

李安说:“由沙阁老一个朝外老臣把账本交与圣上,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他的两个儿子又牵制了宋承义和宋辰光,毕竟沙家立功,约等于他俩的功劳了,就算想发难,也没辙。到底是身居高位,为难了沙家,就是为难了自己,方便了对手。”

“不过,连我都能看清的局势,宋承义和宋辰光怎么可能看不透?确定不会找麻烦吗?”

那俩可是把权利看得比命重要,万一被发现是宋竟尧把账本送去的,岂不是又给他添麻烦。

宋竟尧闻言略微抬眸,“还算有良心,知道担心我了。”

“放心,账本一日未到父皇手上,我便一直昏迷不醒。”宋竟尧目光幽深,“就是要辛苦王妃了,得足不出户的照顾着我这个重伤不醒的伤患。”

李安被他这个眼神看的心有余悸,背脊一挺,强忍住寒颤,点了点头。

谁让他是为了给她摆脱嫌隙,才去的万安山,不去万安山便不会被那两个皇子针对,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而且,她自己现在胳膊也伤的不轻,几乎整个小臂的那层肌肤都被烧坏了,一日没有痊愈,便一日不能见人。

只要他们在账本现世前降低存在感,完全隔绝与外界接触,就算到时候朝堂大清洗,也不会波及到他们的身上。

虽然不清楚宋竟尧一个足不出户的书呆子是怎么对沙阁老一家了如指掌的,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把账本交出去,不会破坏宋承义和宋辰光之间的平衡,又不会把宋竟尧牵扯进权力之争里。

沙阁老,是最完善的选择了。

李安伸出两根手指诚恳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宋竟尧很满意她的反应,“不亏待你,父皇说了,我重伤期间,需要什么随时从宫里取。你懂得。”

李安眼冒精光,阴霾一扫而空,“我懂!我什么都懂!王爷,你果真是男菩萨在世!”

皇宫里的珍贵药材,那得值多少钱啊!

宋竟尧真的是不给他老子省钱,啥都往家薅。

不过,她好喜欢!

没人,不喜欢钱,没有人!

“听说皇宫去年有外史进献了一株并蒂雪莲,那个能卖多少钱?”

“你太贪心了。”

“这个不行是吗,那千年老山参呢?这个应该有不少吧,我想留一颗带回蜀中给祖父,行不行?”

宋竟尧被吵得的头疼,又无可奈何:“能取到什么药材,得御医开方子。”

李安理直气壮:“你都伤得这么严重,昏迷不醒了,不得拿最贵的喂你啊?”

“良药就得是最贵的?”

“良药不一定是最贵的,但是最贵的一定是好的!”

“小没良心的。”宋竟尧不理睬她,朝着卧房走去。

“机会难得,白拿的不要白不要是不是。难道你还替圣上心疼吗?”

你老子可没把你当做儿子正眼瞧过一眼,你命都快没了,也就给你点药材意思一下。

李安屁颠屁颠地跟着宋竟尧回了卧房,伺候着他宽衣解带躺回床上装病,等着御医按时来诊治。

在御医诊治的空档,她又跑去瑞香苑把吊在房梁缝隙里的账本给抠了出来,便交给了十四。

十四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过,只是出门前不放心地瞥了眼这个看着不靠谱的王妃一眼。

主子竟然喜欢这种女人。

稚嫩的脸黑沉沉的,风一阵似的消失了。

李安不由得“哇哦”了一声,小孩好轻功。

改日得学学,以后逃命的时候好使!

李安只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压着的石头,可算落下了!

恩情还了,人还救了,虽然跟宋竟尧都挂了彩,至少能狠赚圣上一笔,也不算亏。

她张开双臂,望着朗朗晴空,“活着,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