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一身女装,面戴轻纱,发髻凌乱,右手手背至小臂被火烫伤,整整一片鲜红,数个大小不一的脓泡撑着肌肤透亮,脓水几乎要挣脱而出。
原本光滑细腻的胳膊,如今惨不忍睹,不少已经被烫的皮开肉绽,稍微动一下,便有鲜血顺着口子渗出来。
擦也不能擦,摸也不能摸,火辣辣的疼钻心的疼,浑身疼得冒汗,半边身子都在发抖,可她觉得这还不算什么。
上辈子受的苦,可比这疼百倍,千倍,万倍。
李安深吸两口气,咬紧了牙,放空自己,算着时间,盼着天亮,等着结果。
她计划了一个月,徐徐图之,在游歌的里应外合下,得到了连筝的信任,甚至还有意外惊喜,老滑头竟然是他们连家的老管家。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便笑了,真是有点意思。
浣花坊有宋辰光每日盯着,十一平时也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着,怜梦泽那边宋承义也派人把连云看管得紧。
原本只是打算将账本的下落弄到手,让宋竟尧拿去给圣上,看在立了大功的份上,替连筝姐弟求个情,能不能放过他们。
圣上开口放人,那两位皇子再怎么有意见,想必也不敢造次了。
可能是她当时表达能力不太好,让宋竟尧误会了,认为她是在算计他,害他陷入权利之争,毁他未来,是在拿他性命做赌注。
在他看来,她就是在逼着他为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死。
她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这就是她思虑不周导致的误会。
她那日道了歉,宋竟尧说不想看见她。
她顺了他的意,便躲着他,这一躲就是一个月。
好在老天爷还算可怜她,圣上围猎之行给了她天大的便利。
她和游歌里应外合,提前分别在怜梦泽和浣花坊伤不到人,又容易造势的位置做了起火装置。
他那边负责连云脱身,她这边提前和连筝在屋里换了装束,更换了身份,再故作争执,闹了不小动静掩人耳目。
连筝起先不肯,哭着说太危险,可是想到弟弟还要活下去,便红着眼由她将她的黑阎罗面具戴上。
计划颇为顺利,宋辰光的人果然第一时间把假的“虞渊先生”带走,接着才会有人来保护“花魁”。
她为了给连筝逃跑多争取时间,在大火烧过来的时候,又退回了那间房。
等待救援的途中,不小心被倒下来的屏风给烧伤了。
李安又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手臂肌肉阵阵发疼,抖得更厉害了。
她屏退了所有人,不许进来,独自等待着……
“啪哒——”
后院的厢房,也就是李安现在休息的屋子,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
她立刻起身过去,迫不及待地望着,“怎么才来?”
游歌半个身子趴在窗栏上,原本脸上溢着的笑,在看见她垂在身侧的右臂后,瞬间僵住:“你受伤了!让我我看看。”
李安侧了侧身,不给他看见自己的伤,露在面纱下的唇抿了抿,“我没事。他们姐弟安置好了吗?有没有被人发现?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游歌恼她:“明明伤得很重,都不会疼的吗?还在想着他们。早知道会伤着你,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帮你用这个法子脱身。”
李安拧着眉:“没空跟你闹,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游歌褐色的眼眸晦暗不明,“都按照你说的,安置好了,找不到他们的。倒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脱身吗?”
听到连筝姐弟安全了,李安终于松了口气,忧愁的眉也缓和了些。
她带着笑说:“我在这等着你家主子回来,好期待他看见我的时候,那精彩的一幕。”
李安转身就要回去歇着。
游歌喊住了她,“好消息听过了,还有个坏消息,你要听吗?”
“坏消息?”李安回过头。
游歌说:“洵王围猎场重伤不醒,性命攸关圣上提前回宫,要不了一会,大部队就该进城了。”
“宋竟尧受伤了?!”
李安奔向窗口,动作太大,直接扯到了右臂的伤口,疼得她几乎要晕死过去。
游歌探进来半个身子,一把捞住了李安差点倒下去的身子:“你这样子,还说没事!”
李安不管其他,苍白着脸,咬着牙说:“我要立刻回去,不然要出大事。”
一旦圣上将宋竟尧送回王府,发现她人不在,就彻底完了。
游歌还想说什么,话在口中囫囵了两圈,还是咽了下去。
他将身后提前准备好的包袱递给她:“替你准备好了,快换上,我带你回去。”
李安翻开看看,瞧着是她平时穿的男装,不由得朝男人感激笑了笑。
她拿着衣服,回到了内室,迅速换好男装后,胡乱绑了个马尾,还不忘把女装一并塞进包袱里带走。
一番动作下来,手臂上被烫出来水泡破了不少,粉色的皮肉被衣服摩擦,只能靠着意志力撑着了。
游歌早就在窗外准备好接应,见她出来,二话不说揽着她的腰,轻功飞跃,灵活地躲避了守卫,和烟柳巷杂乱的人群,顺利将她送到了洵王府前。
李安看着安静的大门,心下暗叹:还好赶上了,人还没回来。
她向游歌道了谢,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捂着滴血的胳膊进了王府。
身后的男人还想跟上前说什么,便被暗中出现的十一挡住了。
十一:“游公子,止步。”
游歌不悦:“真是条好狗,却只能看门,护不了主人。”
十一冷脸说道:“王爷马上到了,游公子,请回。”
游歌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笑着离开了。
李安这边刚让喜鹊伺候她换好女装,梳洗整齐,便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她根本来不及包扎伤口,不管喜鹊哭哭啼啼的脸,拽着她就往清风苑赶去。
圣上派人将宋竟尧送了回来,安排了御医诊治,名贵药材也赐了不少。
李安站在屋外,一直等到御医出来,同她说了情况退下后,她这才有机会进去。
往日清风俊逸般的男人此刻紧闭双目,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
上半身只缠着染了血的绷带,那伤口的位置,竟是心脏。
“……王爷他?你不是跟着一起去的围场吗,怎么还会让他受伤?”
李安慌得很,一双眼无措地望着十一。
十一也难受:“属下没去,王爷一直让属下在暗中保护王妃。”
他看见了王妃的手了,虽然被衣袖遮住,但是血腥味很重,她受伤了。
他两位主子都没有保护好。
李安心下了然,“他都知道?”
十一点头。
“那他的伤呢,怎么回事?”李安又问。
“听说是大皇子做的,还好这一箭偏了一寸,没有伤到心脏,否则……”
剩下的话,他没说。
李安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她好难受。
“宋承义在哪儿?”
“皇宫。”
“备马!”李安朝外走去。
“王妃,你还在禁足。”
“我回来之前,看好王爷。”
李安没理会身后的阻拦,驾马而行,朝着皇宫的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