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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安是被惊魂未定的喜鹊喊醒并带回瑞香苑的。

她在外面睡了小半宿,冷得不行,本想等到宋竟尧醒了就去跟他负荆请罪的,哪知回去后沾到软绵的床褥直接又睡沉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竟然是午膳后了。

更可怕的是,宋竟尧正坐在她的床侧,手中拿着本书。

而且,拿书的那只手还缠着绷带。

“醒了。”清冽的眉眼蜇人,声音一如既往疏离冷淡。

李安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不是错觉,宋竟尧真的在她卧房!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水,心虚地瞄了好几眼那只手,是她昨晚咬的,用了挺大力气的。

可是也不能全怪她,是宋竟尧先吓唬她的。

换做是谁被陌生人非礼了,都会这么做的。

这么一想,思绪就跟着飘远了,昨夜宋竟尧狂热的双唇在她唇上研磨,辗转,温柔又霸道。

倏地,李安只觉得双颊滚烫,不自觉扯着被褥盖住了自己,只剩个头留在外面。

宋竟尧没想在这里候着的,往日里李安从不耽误用膳的时辰,只要关于吃的比谁都积极。

早膳没来,只当她累了。

午膳也没见人,不由得心慌,生怕她也受了伤。

还让郎中来看了,结果只是睡得沉罢了。

多此一举。

宋竟尧见人醒过来,合上书起身朝外走去,“既然醒了,便起来罢。”

李安哪敢违抗,用了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坐在了桌前。

喜鹊为她梳洗的时候,就同她说了,宋竟尧似乎很生气,一整天了脸色都不太好。

桌上摆了不少吃食,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她看着只有自己的面前有碗筷,便小心翼翼问:“王爷给我准备的?”

王爷?不是直呼名讳。

宋竟尧心下冷哼,倒是知道有错,态度不错。

“剩的,倒了可惜。”宋竟尧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情绪平静。

“王爷要不再吃点?”

宋竟尧不理睬,连看都不看她。

李安也不自讨没趣,谁让她理亏呢,她现在就是床板夹屁股,有苦讲不出。

这顿饭吃的又快又安静,喜鹊收拾完,沏了两杯茶端来,关上门退出去了。

房内格外安静,宋竟尧始终不说话,李安慌得很。

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端着茶盏自作镇定地呷了一口,大腿翘二腿,“我吃饱了,王爷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吧。”

宋竟尧破天荒地笑了。

她竟然如此理直气壮。

“当初为何同意嫁我?”宋竟尧问。

这下换李安傻眼了,不是要谈昨晚的事么,怎么扯到这上面了。

要说为什么愿意嫁给他,上辈子祖父也书信与她说过这个问题。

她自小在宫中由皇后亲自教导长大,加上身为镇国侯府唯一嫡女,世人默认她以后的夫家必定是皇亲贵胄。

大宋皇室子孙凋零,而年纪相仿又符合条件的,只有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宋承义,和然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宋辰光。

至于无权无势,只有一副好相貌的宋竟尧压根不在候选范围里。

她自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无忧无虑也没有受过什么约束,即使幼时父母意外去世,作为镇国侯府唯一留下的血脉,祖父也没有将重担施压在她身上。

听闻圣上要赐婚她和宋竟尧时,她虽有疑惑,但是不多。

祖父当时也在信中问道:你愿意去赌一条富贵荣华,权利天下的未来,还是接受籍籍无名,却福寿安康的路?

宋承义和宋辰光无疑都是优秀的,二人也是自小就为了那万人之上的皇位做准备。

他们穷极一生的目标便是坐在那权力滔天的位置上,可既爱江山又怎么可能再分心去爱美人呢?

李安艳羡父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不离。

她没有机会去享受一场和父母亲一般轰轰烈烈,传为美谈的情爱佳话,但是要她把未来赌注在宋承义和宋辰光二人的身上,她不敢。

也没有自信。

且不说最后这皇位花落谁家,若是嫁错了,便是千古恨。

相较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宋竟尧,有封号,有良田,也有身份,哪怕以后那两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就算想要下手,也会碍于镇国侯府的几分薄面,手下留情。

祖父老了,她的父母也不在了,对于没有依靠和指望的她来说,嫁给宋竟尧无疑是最划算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感情什么的,可以慢慢相处的,上辈子不也是相处了两年才好起来么。

何况,他的相貌真的好看,但凡差一些,她以前都会犹豫下。

“我喜欢长得好看的。”李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玉扳指再次被冰凉的手指转动,宋竟尧无波无澜地又问:“吾夫将死呢?”

吾夫将死?

李安抿着茶蹙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下一刻想到自己重生后寄给祖父的信函。

“噗——”一口热茶喷了出去。

她边咳嗽边指控,“你怎么可以偷看我的家书!”

宋竟尧半垂着眸,缱绻的睫毛羽扇般轻颤,优雅地品着香茗,不予作答。

“世人赞不绝口的淑人君子小洵王,竟然也会干偷鸡摸狗的事儿啊!”

李安气结,但没辙,谁让自己大意了,如此这般相信宋竟尧的人品,上赶着把自己的头往他那边的闸刀上送。

“回答。”

怎么回答,难不成告诉他,她是死而复生,重生归来的,知晓未来你活不过两年了,她只是为了自保才这么做的?

非议皇室,诅咒皇子,就算祖父保她,也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吧?

李安柳眉倒竖,不耐烦地睨了眼,随意编了个借口:“我克夫。”

这三个字喊得又响又亮,中气十足,简直不要太有底气。

“幼时家里给我算过命,说我克父克母又克夫,所以打小就被送到皇宫寄养了。”

李安闭着眼开始信口开河,“我命硬,你看着又这么单薄,我寻思要不了两年……你也别在意,我就是随手那么一写,不一定的。”

后面的话李安不敢再说了,面上稳如老狗,心里已经抖成筛糠了。

脑子里疯狂叩拜父母和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李氏族女口无遮拦,莫要怪罪,罪过罪过罪过……

宋竟尧你也别生气,别在意啊,这两年我一定好好的善待你,把你放在第一位!

李安暗暗发誓,只求宋竟尧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她计较。

宋竟尧闭了闭眼,清冽的声音扬起一丝调笑。

他只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