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辞风已经配制出解药,每日悄无声息的加在小沐的安胎药里,也没人察觉的到。
他的断指已经接近愈合,只不过他再也无法拿起刻刀雕琢美玉了,如果小沐看到他可怕的断指,会不会心生厌恶呢?
服药五日之后,他再次替小沐诊脉,虽然探查不出什么,但是阮辞风的心里还是有点把握的。
成功与否只能看生产之时了。
产期还有十日,但这十日里都有可能发动,所以未澜和柔柔都不许她再出去了,免得在路上突然发动会惊慌失措。
她枯坐在梓宁宫里,手里握着绣给虞宴璟的梅花香囊,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夜里也是时常会被噩梦惊醒,但醒来也忘记了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心慌的厉害。
伺候她的嬷嬷说,怀孕的女子多梦是正常的,那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害怕呢。
小沐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孩子在害怕什么呢?她安安稳稳的待在里面,有自己保护着,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看是想她父王了吧?
“不好了,不好了,周将军被敌军困在四龙山了,断水断粮就要撑不住了!”
梓宁宫外一阵骚动,声音愈来愈远,不知是谁在宫门外大喊,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
周廷熙,他不是很厉害的吗?
小沐的心里惴惴不安,周廷熙,魏灏,江祁,还有万千将士们,他们该怎么办?而自己什么都不会,帮不到他们,此时觉得自己好无能。
她让柔柔带自己去钟梓宫见虞宴璟,可刚到门外,就见到欧阳美惜和娇儿在这里长跪着,她的眼睛已经哭的发红,发丝凌乱不堪,没有了昔日将军夫人的风头。
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心系丈夫安危的弱女子罢了。
她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而苦恼,只能长跪在钟梓宫外祈求里面那个皇帝能派兵去救她的丈夫。
小沐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便让柔柔取了披风给她盖上,这里风大,若是因此生病了那更是不值得的。
钟梓宫的大门缓缓打开,沈若玄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见到她的时候微微行了一个礼,并低着声道“皇后娘娘,您劝劝他吧。”
小沐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沈若玄叹气道“皇上想御驾亲征。”
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裂开在她的头顶,御驾亲征,到底是什么棘手的事情要让虞宴璟想抛下待产的妻子御驾亲征?
小沐拖着沉重的身子悠悠走进钟梓宫,虞宴璟背对着她,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神情,他的脸,可即便这样,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的烦忧。
她想都没想就走上前去,拉起虞宴璟的手,那双好看令她恋慕的手,“你想去就去吧。”
虞宴璟微怔,慢慢的转过身子,小沐这才看到,他的面容有多憔悴,那双从前会深情看着她的桃花眼已经满是疲累,看到这样的他,自己的心里痛的说不出话来。
只是紧握着他的手,让他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她和孩子。
看到这般懂事的她,虞宴璟内疚的说不出来一个字,他内心早已有了答案,所以迟迟不敢去找她,不知这样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她曾无数次告诉自己,很害怕。
可自己却要在她最害怕的时候离开,她会怎么想,会不会更加害怕?
“我会等孩子落地了再走,我会陪你生产。”他哑声承诺。
小沐摇摇头“孩子能等周廷熙他们不能等。”
“可是……”虞宴璟放心不下,即便他知道自己不在,未澜,柔柔,阮辞风,小勺,哪个不会好好照顾她?
宫里没有其它嫔妃,他不用担心有人陷害她,可是她体内的毒也不知干净没?自己不在她害怕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没有什么的,真的。”
小沐努力安抚着虞宴璟,她要让他感受到,就算他不在,自己也会安安全全的把孩子生下来。
她会和孩子一起等他回来。
虞宴璟的眼里满是心疼,他拥她入怀,想把自己心里最柔软的位置都给她,恨自己是帝王,恨自己不能单单只是她一个人的,他还是整个朝阳国的希望。
御驾亲征,会使民心振奋,让将士更有信心上阵杀敌。
“她很乖。”
小沐将虞宴璟的手覆在自己的孕肚上,孩子竟然踢了她,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的父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虞宴璟的心里不知是什么心情,喜悦胜于悲切,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与她的孩子,她那样小,乖乖的待在母后都肚子里,刚刚,他触碰到了小小软软的她,即便隔着孕肚,他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然儿你要乖乖的待在母后肚子里,不可调皮闹你母后明白了吗?”虞宴璟俯下身子,脸贴在小沐的孕肚上,温柔的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
“然儿?”
他微微点头“嗯,这是我给孩子取的小字,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叫然儿,若是从字辈公主该从青字,皇子从知字。”
小沐淡淡的说“等你回来再给孩子取名字吧,然儿这个小字我很喜欢,公主皇子都可以用。”
虞宴璟笑了,抬手轻轻捏了一把她肉肉的脸蛋,柔声道“你现在怎么那么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乖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他再次拥她入怀,在她头顶低喃道“出征那日,不要来送我。”
小沐颤了一下,却还是笑着说“好。”
她知道,虞宴璟不想经历与自己分别的场面,她也不想,她无法情绪稳定的看着他走。
这一夜他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从初见聊到孩子未来。
直到自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虞宴璟才把她抱到了榻上,他没有睡上来,而是走到窗子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以为小沐知道自己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会哭会闹,可是都没有,她的反应一反常态,是那样的镇定自若。
……
“奸细找到了。”
魏灏看着江祁的背影缓缓的开口。
江祁疑问道“是谁。”
魏灏的神色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你身边的阿储。”
江祁显然是不相信的,可是魏灏若是没有十足确定又怎么会告诉自己?
阿储,阿储,藏的真深啊。
这几月的相处,好在江祁没有把要紧的事情都告诉他,否则自己真成了他的帮手了。
“我亲眼见到他与殷军传递信息,当然不止他一个,可惜已经晚了,我们现在已经被困四龙山。”
魏灏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奸细就是江祁身边的人,否则他们也不会被困在四龙山,周围都是埋伏,他们藏身在林子最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可是一旦出去,保不齐会撞上殷军。
江祁又气又失望,她连甄寻甄大人都怀疑过唯独没有怀疑自己身边的阿储,怪不得,怪不得阿储做的事情丝毫找不出破绽。
恐怕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
还这样装的憨傻博取自己的信任,可能从一开始找自己搭话,就是算计好的了。
该死,还不是因为自己傻。
就是因为自己傻,没有警惕身边的人,才害的所有的人都被围堵在这里。
周廷熙防了那么多人,却没有想到奸细居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看来自己十几年的经验,到了这里也不是那么的管用。
屡次失败,他早已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和魏灏分开后,江祁回到了他们营帐,果不其然!阿储也是从外面回来的,估计出去找殷军去了吧,他到底有没有把他们的藏身地告诉殷军?
“彬,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找你找不到!”阿储着急的跑过来,并且塞给江祁一堆野果子。
江祁盯着自己怀里的野果,阿储,现在你给的东西我还敢吃吗?
“方便去了。”
江祁放下果子,但一想到如果一反常态一定会被阿储察觉,又捡了个绿色的果子咬了口,嗯,挺甜。
阿储凑过来,好奇的问“魏将军最近怎么都不来找你说话,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走的很近吗?”
原来他一直把敬佩魏灏挂在嘴边,就是为了在自己这里打听他的消息啊,真可怕,把自己的对头了解的那么清楚,这样的人,真可怕。
江祁轻轻叹息,无奈的说“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和魏将军时常走的很近呢?我们要看清自己的地位啊!”
阿储摸了摸鼻子,嗤笑着说“你也会这样想?你不是挺心比天高的吗?魏将军可不是那种看不起人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江祁笑着反问他。
“怎么和你说呢?反正他不是就对了。”阿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祁在心里暗自笑道,我看你是不知道怎么圆谎了吧,如今我已经知道一切,看你怎么装。
她细细的理了一遍阿储的关系网,同他交好的只有那两个矮黑矮黑的中州人,或许他们也是奸细,或许不是。
现在知道了阿储的真实身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至少不要让魏灏担心自己。
阿储把藏在身上的肉脯拿出来给了江祁,嘿嘿的笑着说“这是之前留的,给你吃。”
呵呵,你还挺大方。
江祁想到上一次魏灏舍不得吃的兔腿,就有点鼻尖发酸,其实除了爹娘和哥哥,真的没有人会对她这样,会把舍不得吃的东西毫无保留都给她。
只可惜她与魏灏,没有缘分。
江祁不客气的接过肉脯,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就好比那块肉脯是阿储,她咬的格外用力。
他们像从前一样仰望星空,诉说心里的话。
“如果回去了,我要给我娘做一身新衣服,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说到这里,阿储默默的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阿储,难道你对你母亲的思念与孝心,也是假的吗?
“我娘很美,她最喜欢杜鹃花了,我家虽然在乡下,但是院子里种满了杜鹃花。”
江祁微微一笑“听的出来,她是个美人。”
阿储得意的说“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我的脸到底随谁了。”
“哈哈哈哈哈!”江祁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你的脸……随谁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女子喜欢的。
五大三粗的,就是个子高点壮点,其他的真没什么让人可以夸赞的地方。
阿储气的颤抖,“你在笑什么?”
江祁连连摆手“我可没笑,谁能证明我笑了?”
他哑口无言的望着江祁,眸光微闪。
……
皇宫里已经许久没有那么热闹了,昨日是康颜妃的生辰,歌舞从早到晚就没断过,乐器声也是。
殷扶安真的喜欢康颜吗,还是因为她父亲是徐国公?
陈兰禾已经不信什么情爱,独钟一人,在皇宫里,这样的事情就是奢求,康颜妃才十七岁,她好可怜。
她自嘲的笑了笑,她还有闲心可怜别人?或许康颜妃对殷扶安是真心的呢。或许心甘情愿做他的玩物呢
雨儿送来一盘糕点,是昨日康颜妃生辰宴的寿饼,殷扶安吩咐,给宫里所有的人都送一份,包括宫女,宫人,嬷嬷。
康颜妃极好相处,就连陈兰禾都觉得,她是个人见人爱的主,殷扶安或许也是真喜欢她。
那晴贵妃呢,他难道不喜欢吗?
“皇上,您已经许久没来臣妾这里了,自打你伤寒痊愈之后,就只去康颜妹妹那里,是不是你更喜欢她?”
有时候殷扶安真觉得晴贵妃就像个孩子。
喜欢争个输赢,喜欢撒娇,喜欢闹。
他敷衍道“怎么会,孤最喜欢的还是你。”
若不是因为她背后有雪域国支持,自己或许不会这样娇纵着她,也或许并不会纳她为妃。
至于徐康颜,她家底丰厚,若是持续战事,国库必定空虚,是需要徐家的帮扶的,如果不是因为徐家的家底,自己也可能不会对她这般好。
夏芸絮,一个很听话,很贤惠的女人,少时短暂的喜欢过,但真正的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也就那样,寡淡,无味,所以她不会成为皇后,也不会成为贵妃。
宋馨柠和梁御雪,似乎很喜欢和孤对着干,自己稍微对她们有点兴致的时候,她们就做出让自己生气倒胃口的事情出来,但也不失有点可爱,越是这样,越想逗逗她们。
最让他忧心的还是陈……他的禾禾,是那样让他恨,让他爱,让他想靠近,想远离,想和她日日缠绵,但他知道,她是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拥有的女人,她想让自己沦陷,他偏不,偏要克制,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他是一个帝王,不是一个乖乖听话的男人!
他可以有众多女人,但这些女人都不足以让他对陈兰禾这样,她们似乎没有灵魂,除了宋馨柠梁御雪稍微有点自己的本性之外,其他的,千篇一律好像都是一样的。
“皇上,你看,那是不是陈美人。”晴贵妃手指的便是他心里最想见而又不想见的人。
比起少时的夏芸絮,如今的陈兰禾似乎才是真正走进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殷扶安故意不再看她,搂着晴贵妃离开了御花园,嘴里还宠溺的说“回去穿你的粉色纱衣给孤看。”
晴贵妃娇羞的低下了头,“皇上,现在可是在外面,您不要这样!”
他笑了笑,但并非发自内心,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从见到陈兰禾的那一刻起,内心就再也无法平静。
次次见她都这样,次次欢爱也是这样,似乎这颗心就属于她一样。
他偏不要,他不要被陈兰禾掌握主动权,他要克制,要清醒,待他君临天下之时,他要她亲眼看着邓亦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