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挽跪在他面前,难压心里的惶恐,她自己做了什么她自己都要记不清了,她抓紧周廷熙的衣角,歇斯底里的说道
“是我错了,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啊,廷熙,我们现在都有了孩子,以前的种种,你可以原谅我吗?我会好好改的,我一定会的!”
周廷熙不再说话,好像多说一句,他都恶心的要命。
没过一会,叶挽挽突然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旁边的医师立马给她诊脉。
“将军,二夫人动了胎气,可能不太好了。”
周廷熙看都没看一眼,不以为意道“带她下去,保住她的命,至于孩子,可有可无,如果能保就保,不能保就算了,他应该不会需要这样一个母亲。”他实在是无法对这个孩子有任何的感情,他本不该来的。
医师识趣的和叶挽挽的贴身侍女晶儿把她带了下去。
已经守了夏芸枝一个下午了,所有的人一口饭都没吃,周廷熙让小勺去吃饭了,他一个人看着夏芸枝就好。
眼下,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二人了。
看着躺在那的夏芸枝,他心如刀绞,她的脸是那样的苍白,脸庞是那样的清瘦,唇上是口脂都掩盖不住的白,她的肤色白如雪,这样看,倒有点像病态的白了。
他不知道,他恨自己为什么不知道,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他怎么可以和一个傻子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呢。
他们虽不是一同长大,但是在周廷熙去大漠之前,他们也是彼此儿时的玩伴,他喜欢她,她也喜欢她。
母亲喜怒无常,常常会因为父亲的死而去责怪周廷熙,明明周廷熙没做什么。
他自小怕水,是因为年幼时,母亲想念父亲了,无处发泄,便将小小的周廷熙死死摁进水缸里,直至他快要溺死了,喝进了好多水啊,母亲才肯放过他。
母亲常说,你是杂种,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早就抛弃了我们。
你也去死算了,这样我就可以改嫁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他每每噩梦惊起,他梦见母亲抱着自己在哭,他说,对不起,娘,对不起,我不应该活着。
宫里开设了学宫,母亲将他送了进去,一开始,他很怕生,也没有人搭理他,因为只有他没有父亲。
邓亦之和夏芸枝是最受欢迎的,邓亦之书法最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他谦谦有礼,待人亲和,夏芸枝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所以大家也很喜欢她。
还有殷扶安,殷扶安会谋略,脑子很会变通,又是辅佐大臣之子,他们三个,是学官里最受欢迎的。
殷扶安比他们年长几岁,那个时候约莫七八岁吧,他们只有五六岁。
殷扶安像一个大哥哥一般带着他们一起玩。
邓亦之虽然不爱说话 但是人是极好的。
他们一同放风筝,一同偷陈贵妃酿的桂花酒喝。
喝完大醉的躺在场地上。
少年少女们各怀心事。
小扶安问“你们长大后想做什么?想找什么样的人为伴侣呢?”
小芸枝看了一眼小廷熙,软声说“我想做一个仙女,然后嫁给这个世间最厉害的大英雄。”
从这个时候开始,小廷熙的心里埋下了深深的种子。
他要做一个大英雄。
小亦之说“我想做教书先生,我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子,那样我就可以保护她了。”
小扶安说“我……我想做一个王。”
随后众人纷纷看向小廷熙。
小廷熙思索片刻后说“我想,做一个大英雄,然后娶一个仙女!”
“咦~”小扶安和小亦之同时鄙夷道。
小扶安提议“既然你们的想法都那么像,不如我们来给你们办一个婚礼吧!”
“好啊好啊,我要做新娘子!”小芸枝欢呼!
然后,他们给小芸枝编了一个花环,给小廷熙编了一个草环。
小扶安和小亦之是高堂,他们学着大人的模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他们三个将小芸枝高高抬了起来,就像抬花轿一样,小廷熙拖着头,小扶安拖着摇头,小亦之拖着脚。
他们一路唱着歌,欢快的跑在宫墙内,来往的宫人都连忙喊道“各位公子,莫要伤着公主。”
他们像没听到一般,飞似的跑着。
小芸枝经常会偷御食堂的点心给小廷熙吃,有百合酥,桂花糖,莲子圆,桂花糕还有松子枣泥糕。
小廷熙最喜欢吃桂花糕了,他说他喜欢桂花的香气。
小芸枝总会问“你娘是不是又打你了?我看看……”
然后她撩起小廷熙的袖子查看伤势,会带药来给他抹。
后面,他们都长大了,周廷熙十五岁那年,他练就了一身武艺,殷扶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已经可以上朝议政了,邓亦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夏芸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不过她身边多了一个叫叶挽挽的玩伴。
从那个时候开始,邓亦之就开始注意她了,她忘不了,夏芸枝生辰那日,叶挽挽一身粉裙出现,她身姿玲珑,冲他盈盈一笑,有着弱柳扶风之姿,和他心里幻想的柔弱女子一般无二。
可是她,眼神却,从未从少年时意气风发的周廷熙身上离开过。
周廷熙变得很爱欺负夏芸枝,总是捉弄他,可他的眼里也只有夏芸枝,在课堂上,先生在教学,而他只顾着看夏芸枝了,从来没有好好听。
再后面,就是镇守大漠五年。
离别时,夏芸枝从怀里拿出一枚针脚粗糙的香囊,上面绣着一颗桂花树,桂花树下有两只小兔子。
是她和周廷熙。
夏芸枝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大概,很久……你等得了吗?等不住别等了。”
夏芸枝红着眼眶说“我可以的,父王答应我了,让我们定亲,到时候,我去大漠找你。”
周廷熙微笑“好,你一个人要乖,不可以任性了 ,多听陛下的话,要吃很多很多的饭,然后,常给我写信,我收到了就会回你的!”
夏芸枝问“大漠很苦吗,我听嬷嬷说 ,大漠是没有水的,这样子你就不会怕啦,不会怕落水啦!”
周廷熙垂头丧气的说“可是大漠没有你啊,怎么办?”
夏芸枝指着香囊上的两只小兔子眼中含笑说,“你可以看看这个呀,你看,这只大的是你,小的是我,我们在桂花树下吃草呢……”
这一别,就是五年,大漠的寒风刺骨,早已吹散周廷熙的少年心性,他逐渐沉稳,变成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了。
突然,周廷熙疯似的找着什么,直到他在床底下找到一枚小小的,小小的,已经蒙上一层灰的那只绣着两只小兔子的香囊,他爱惜的攥紧贴在胸口处。
所有人眼里顶天立地,不屈不挠的少年将军,竟流下了眼泪。
夏芸枝依旧没有醒来,许是药效还没有发挥吧。
这一夜,周廷熙坐在她床边,同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来。
他叹息着“如果,如果我们没有分开过就好了,大漠那五年,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或许,我们现在早该成婚有孩子了吧,可是现在,你不会再原谅我了。”
他手指轻抚夏芸枝的脸,指尖感受着她冰凉的气息。
周廷熙身子微微前倾,他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处轻轻印下一个吻来,他不敢往下触碰,他深知自己没有资格。
其实大婚那夜,他没有,他没有杀害她的父王。
他拦着杀气腾腾的殷扶安,奉劝道“我们还是收手吧,还来得及。”
殷扶安无动于衷,咬牙切齿的说“是他害死了我父亲 ,我为何要放过他?那我父亲呢,他该死?”
殷扶安已经癫狂了,他狂笑着,提剑,一路杀进的内宫。
周廷熙拦不住他,更拦不住那些精兵强将,
那一夜好漫长,周廷熙踏进宫里的时候,横尸遍野 ,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那一声声欢声笑语,就在那一刻全都支离破碎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