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你的家长。”
邹陆言如是道。
秦朗无语!他要不要写一篇背影?感谢这占他便宜的人?
秦琅刚涌起来的一丝惆怅,被邹陆言这么一搅和,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道说不动邹陆言,秦琅便不再做无用功,老老实实地让邹陆言陪着,偶尔被喂一嘴橘瓣,心也跟着泛甜。
医院的发热区里的病人大都是孩子,秦琅一个大男人显得特别扎眼。
偏偏邹陆言还时不时起身给他倒杯水,问他精神好没好点,要不要上厕所,起来走走?
秦朗被显眼包似的邹陆言弄得有些尴尬,连连小声说不用。
生病的小孩大体分为两种。
一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怕打针、怕吃药,怕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护士走过去。
还有一种是蔫蔫的。
平日的淘呼气全没了,老老实实地坐着,眼神儿看着一处不动弹,或者窝在家长怀里毫无生气。
后者一般比前者更招人疼。
而家长为了逗这类孩子开心,平日里不让吃的,不给买的,这个时候统统都应了。
秦琅斜对面就有这么一个蔫蔫的小姑娘。
对方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腿儿晃都不晃一下,手老实地搁在椅子扶手上,一点儿活力都没有。
于是不用等小姑娘提要求,她爸就主动提出滴完了水可以吃蛋糕,还承诺买Elsa公主的裙子,回家看什么什么动画片。
小姑娘偶尔病恹恹地“嗯”一声,头贴在他爸的手臂上,把他爸心疼得不行,但听到家长给的惊喜后,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容。
秦琅饶有趣味地观察着那对父女。
邹陆言顺着秦朗的视线,也注意到对方。
于是邹陆言以致用,主动帮秦琅挖掘需求。
“你呢?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喜欢什么玩具?数位板要不要再换个更好的?”邹陆言认真地问道。
秦琅“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邹先生,我真的不是小孩儿!”秦朗重申!
邹陆言摇头,也重申,“我知道,但我说了。你一天不好起来,你就是小朋友。还有,不要再喊我邹先生了。”
“那叫什么,邹爹地?”
秦琅学邹星辰的口吻笑仿,学完后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坑了,于是立刻变脸,“不许占我便宜!”
邹陆言眉眼间都是笑意,道:“不占你便宜可以,那你得唤我的名字。”
“邹陆言!”秦琅不假思索地道!。
“太生疏了,把姓去掉。”邹陆言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
陆言?秦琅有些难为情。
他连名带姓都没喊过邹陆言的名字,一时之间要喊得这么亲昵,他真的喊不出口。
秦琅犹豫着抿紧了嘴巴。
邹陆言若有似无地瞟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唔,还是说你想当我的……”
“陆言!”
秦琅不等邹陆言说出那两个字前,立即毫不迟疑!
喊完后后,秦朗羞意上头,扭头去看窗外。
输液区的窗外看不到什么,方寸窗框只框住了一立方的蓝天。
邹陆言的笑在秦朗的耳边响起,秦琅的脸上一点点地染上了红晕。
以前没人照顾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但一旦被给予关心,藏匿一角的空缺好像被人细心发现,并捧起来放到了阳光下。
直叫秦朗倍感温暖。
打完了点滴,身在幼儿园的邹星辰小朋友正好打来慰问电话。
“爹地,我妈妈的病好了吗?”
在吃课间餐的邹星辰对着手表电话,严肃地蹙眉头表示:“我现在非常地担心他。”
他妈妈生病了,他得时刻关心着。
邹陆言挑了挑眉,“今天吃的什么?嘴巴嚼得那么响。”
“是巧克力饼干和牛奶!”
邹星辰板着小脸回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留下一圈小白胡子。
“我让老师多给了我两块,等放学了拿给我妈妈吃。”邹星辰认真地道。
还算有良心,没白疼他!
秦琅听着邹陆言手机里邹星辰的说话声,深感欣慰。
邹陆言见秦琅探身子探得辛苦,于是把手机递给他。
秦琅却摇了摇头,不打扰小家伙上课。
“非要跟你说句话。”邹陆言无奈道。
秦琅只好接过电话。
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那边邹星辰传来一口操碎心的关怀。
“妈妈,你好点了没有?还难受吗?我给你留了巧克力饼干,等我放学了就带回去给你吃!你要乖乖地听医生的话,不可以不吃药哦!”
邹星辰关心完,换了个遗憾的语气,“妈妈,你生病了,今天我不应该上学的,我应该在家好好照顾你。”
秦琅刚想揶揄他两句,就听到那边传出幼儿园老师严肃的声音,“邹星辰,乖乖吃饼干,不许偷打电话!”
“妈妈,我被发现了!那我先挂了,你乖乖听话哦!”邹星辰捂着嘴巴小声说完,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秦琅拿着只剩一串儿忙音的手机,乐得不得了。
还没断奶的小子,竟然还管起他来了!
而且还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打电话!
秦琅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笑得不行!
“喜欢星辰?”邹陆言接过手机,看着满脸笑容的秦琅,轻声问道。
“喜欢啊。”邹陆言点头!
那软糯糯有一肚子小聪明的的活宝,谁会不喜欢呢?
不想上学就不想上学,故意把借口说得那么动听。
“那,喜欢现在的生活吗?”邹陆言又问道。
“啊?”秦琅愣了一下,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没太听懂邹陆言的话,等邹陆言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后,慢慢地陷入深思。
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秦琅苦恼。
邹陆言为什么突然他问这种哲学问题啊?难道他生病的样子看起来比较有学问吗?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这是他梦寐以求,求都求不来的生活。
他从小就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但自唯一的亲人去世后,他就知道这个渴望不可能再实现。
有时候,他退而求其次地想。
下半辈子他最圆满的,应该就是和爱人相濡以沫地过完这一生。
如果上天待他还不错,让他遇到一个爱人的话。
可惜,因为喜欢的是男人,所以这辈子他注定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现在,邹陆言问他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秦琅看着眼前人,心中虔诚地想道:如果你当我的爱人,那个小家伙当我的儿子,那我的人生,就比预设中的圆满,还要更圆满得多得多!
秦琅低下头,如实道:“喜欢啊。”
他求之不得的圆满,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邹陆言盯着秦琅的眼睛,认真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