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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中

上都街市已经沉寂一片,从中央大街穿过,转过狭长的巷口,便是另一番景象。

一扇破旧的门框高高地立在街头两侧的墙壁之上,它的四周围着一圈用青石砌成的破旧墙垣,两盏昏黄的灯笼孤零零地悬挂于门前,门框正上方歪歪斜斜刻了两个字。

“鬼市~”沈惜辞低声喃喃道。

这处别有洞天之地还是白日询问了街上的小贩才得知的。

走下十几步的石阶,一个地下入口偶有三三两两的人出入,沈惜辞跟着他们走进去。

一时间热闹了起来,两边皆是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小贩,有行脚商,贩卖的东西也是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有许多还是白日在街上未曾见过的,每个摊几乎没有高声叫卖的,但并不影响有人驻足于前看个究竟。

早就听说过这传说中的“鬼市”,是个巨大的商品和信息的集散地,每日宵禁之后,人们便纷纷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这里,或贩物,或贩消息,只要你想买,几乎就没有买不到的。

官府对这种未经备案在册的交易地点和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姑娘,要看看玉器吗?”跟前,一个挑着担子的老者笑眯眯地望着她,手上拿着一串串色泽鲜艳的玉珠儿。

沈惜辞摇摇头,待老者往前走后几步,沈惜辞忽然想到什么,上前叫住他。

“老伯,您知道哪里有卖面具的吗?”沈惜辞轻声问道。

那老者伸手指了指更深的一个岔口,沈惜辞顺着方向一直走去,很快一个摆满了各式各样面具的小屋映入眼帘。

\"姑娘,要买面具?\"一个中年男人神色如常地问她。

沈惜辞走上前,看了看他摆的这些面具,都是些寻常大街上卖的普通面具,隐隐有些失望。

“怎么,这些都不合姑娘的意?”那中年男人看着她脸上失落的表情,淡淡笑道,\"姑娘想要什么样的面具?我这里都有。”

沈惜辞用手比划着,“就是那种可以现场定做的模仿真人面容的那种面具!\"

中年男人似乎懂了她的意思,随即转身往里间去了,不一会儿拿着几张成品出来。

“看看,这种怎么样?要什么样的,您可现场描摹出来,我让师傅现场做,最多一两个时辰便好。

沈惜辞伸手接过一张,摊开端详一番,这触感竟和真皮相似度高达八九分。

“这是什么材质做的,竟如此逼真?”沈惜辞诧异问道。

中年男人看她如此表情,还以为是行中人,可眼下的神情分明什么都不懂,一时转了转思绪,解释道,“自然是动物的皮,扒下来洗净,通过特殊的药物浸泡后,其触感和质地可达到和真人的皮有高度的相似,之后根据客人的需求制作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这样啊。”沈惜辞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姑娘想做成什么样?带了花样子没有?”

“带了,带了。”沈惜辞赶紧掏出画纸,摊在桌上,一张一张铺开,\"就是这样的面具。\"

\"嗯......\"中年男人仔细打量着,随即点了点头,\"没问题,只不过嘛,方才给你看的这种皮质取材不易,制作过程又复杂,成品又是现场定制,价钱上肯定有点贵。”

“多少?”

“三百两,得先交一百两定金,若成品出来您满意。再交剩下的二百两。”

沈惜辞了然,从身上取下一个荷包,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中年男人面前。

“好嘞,您先坐着,我这就去叫我们的师傅,马上给您做。”

“嗯!”

“对了,姑娘若觉得无聊,可去附近的对赌场瞧瞧热闹,时辰到了过来取就好。”

“对赌场是做什么的?”

“就是下注玩骰子的,赌注也很简单,只不过是押大小,赢的一方可以赢走输家身上一样东西,除了生死,其余的至于是东西是什么自然是赌完后赢家来定,物品或者消息,全凭赢家的喜好。”

听起来也不过是和普通赌场里的赌法差不多,不过赌注倒是有些新奇。

“若这赢家想要的东西,输家没有该怎么办?”

“若暂时没有,也定会想办法给赢家弄来,若实在拿不出,那也总会有抵债的法子。敢上场的都是有几分胆识和本事的,自然要愿赌服输,为此,也有人输得倾家荡产,\"

沈惜辞点了点头,心想,看样子,这鬼市,似乎是有些意思。

左右等着也无聊,倒不如趁此机会去逛一逛看看这个\"鬼市\"有些什么新鲜玩意。

鬼市内的对赌场是整个鬼市最热闹的地方。

场地很大,看起来也才刚刚开始不久。沈惜辞挤进人群,赌台上正是赌得火热,下面喧嚣的押注吆喝声吵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一局,谁想上来?”主事朝台下喊话。

台下一阵哄闹。

“我来。”此时,一个打扮朴素的青年走上赌台。

“这位年轻的小兄弟有兴趣一试,有谁愿意奉陪?\"主事看向下面。

对赌场的新奇就新奇在开赌前不会事先下注,而是定了输赢之后再由赢家决定赌注。

基于此,下面大多都是看热闹的,而这些上台的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或许会在上台前会观察对手大概有什么,能输得起什么。又或者自己是否能给得起对手相应的筹码,若输得起自然不怕,若输得不够,自然也就不会上了。

沈惜辞也跟着众人凑热闹,看到有一个屠夫样式打扮的中年胖子气定神闲地走上赌台。

“怎么又是他?王屠夫。”地上顿时有人议论起来。

“他十次来有八次都是赢着回去的,钱财,连家里的夫人都是赢来的。”

“是啊,老熟人了,这次年轻人怕是要栽在他手上。

这个叫王屠夫中年胖子,似乎很自信,听众人议论,她也在猜测两人会有些什么赌注。

“小兄弟,应赌吗?”王屠夫在台上看着对面的青年,有些不屑。

青年却是从容地点点头。“自然。”

王屠夫见他并无一丝一毫的犹豫,当即哈哈一笑,\"好,既然答应了,那咱们就来赌上一把吧,可别输不起啊。\"

“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的。”青年继续道,“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你来定。”

众人看这个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青年看起来丝毫不畏惧,反倒提醒起王屠夫来。倒是更来了兴致,他如此有把握能赢得了王屠夫,莫不是在虚张声势,又或者真是位厉害人物。

无论如何,要赌完才知晓。

“五局三胜。”王屠夫回道。

“开始吧!”青年对主事示意。

主事也不迟疑,直接拿起一副骰盅,摆放在两人面前。

王屠夫率先摇晃骰盅,众人屏息,只听得骰子在盅里滚来滚去。都在静静等待,待他觉得可以了,才将骰子放置于桌面。

主事接盅,王屠夫第一局就是两个六点,一个五点。

紧接着便是青年,盅揭开后,是三个四点。

“我就说嘛,这年轻人还是太草率了,王屠夫第一局便赢了。

“五局三胜呢,还有四局,先别急着下定论。”

第二局,王屠夫三个六点,青年两个六点,一个两点。

第三局,王屠夫让青年先来。

众人唏嘘,可青年并未因输掉的两局而露出慌乱神色,只是气定神闲地拿起桌上的骰盅,比前两次似乎更有节奏地摇起来,他轻轻闭上双眼,耳朵贴在盅上聆听骰子的动静。

“一…二...三...四...五...六...七......\"

每一次都摇得很慢很稳。

“开盅吧。”终于停止,青年睁开眼,看了一眼骰盅。

待主事接盅,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三个六点,原本还不以为然的王屠夫此时神色微变,才开始警觉起来。

王屠夫第三局,分别为二三五点。

主事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王屠夫,“第三局,这位小兄弟胜。”

“呵呵,小兄弟手气不错,不过还有两局呢。”

“承让。”

最后两局,不知是因着青年镇定的态度还是有节奏的摇盅,青年竟连续三局都是六个点,而王屠夫连输三局。原本在为青年捏一把汗的台下众人,眼下却都松了口气。

\"小兄弟果然是深藏不露,不过今天是小兄弟你运气不错,下次就未必这般幸运了。\"王屠夫阴森地说道。”

青年淡然地笑笑,“既然在下赢了,那阁下应当愿赌服输。”

“说吧,你想要什么?”王屠夫也不扭捏。

青年四下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一个点子,脸上带着几分狡黠。“我曾经有一条爱犬,可惜后来病了,大夫说无药可治……”

王屠夫松了口气,面带不解,问他,“你想要我帮你医治狗?”

“非也。”

“那就是买条新的狗?”

青年还是摇摇头,“这算什么赌注。”

众人不明白了,不知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想法。

只见青年看了几眼台下,一会儿便有两个便衣打扮的人抬上一个深黑色的木箱子。

“这是什么?”王屠夫问道。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王屠夫闻言打开,一时脸色变了。

青年却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这...\"王屠夫不敢置信地看着里面的东西,\"这是......\"

“你看你,我都还没说完。”青年走过去从盒子里拿出一条锁链,绕在手里转了转,又将它放入箱子内。接着又拿出一张硕大的黑色皮,从头到尾皮毛完完整整。

沈惜辞瞧着倒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联想到方才青年说的,一时恍悟。

“我的爱犬久病无医了之后,我颇为伤心,于是便在它临死之前将它的皮毛活生生剥了下来,随行带着,以解思念之苦。”

沈惜辞觉得此人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未曾想竟然如此残忍。可在场众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好像习以为常。

青年看向王屠夫,\"怎么样?喜欢这张皮吗?\"

王屠夫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见他不答,青年也不恼,“既如此,不如你把这身皮缝上,绕着这鬼市爬上三圈。”

“啊?缝上?”青年的话让在场众人大为吃惊。

王屠夫脸色难看,有退却之态,青年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叫来几个人,几人将王屠夫合力按在地上。

“动手吧。”青年吩咐。

“你们要干什么?”王屠夫惊呼道。

\"不过是给我们家主人缝制一件小玩意儿罢了。\"其中有人说道。

\"我不是玩具。\"王屠夫急道。

接着几人将皮毛展开,生生将它套进王屠夫的身体。

王屠夫痛得大喊,纵使身强力壮,可几人看起来都不似普通老百姓,而且有武功在身,他挣脱不开。

沈惜辞眼睁睁看着王屠夫被几人那些粗大的针线,从王屠夫的头部开始,一针一针地往下戳穿,然后与皮毛缝在一起。

沈惜辞一阵恶寒,不禁打了个冷战

好残忍,竟然用那样粗的针,去折磨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台下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你...你们......\"王屠夫脸色苍白,痛得说不出话来。

青年笑了笑,吩咐下属,\"留个出气的孔,死了就不好玩儿了。”

“大侠饶命,你说要什么都给你,只要放过我。王屠夫浑身颤抖着,一张脸已经扭曲得狰狞,身上鲜血淋漓。

“真吵。”

青年只不过是抱怨了一句,下属立刻会意般,随掏出一枚不知名的药丸喂了下去,随即一刀下去,王屠夫的舌头便被割下。不一会儿,方才还完好无损的人眼下已经看不出人形,被缝成了状如一条体型臃肿的大黑犬的模样。

青年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随后蹲下身,给已经痛不欲生的“怪物”套上一条锁链,吩咐下属拖着一路从台上爬行下去。

场面太过残忍血腥,沈惜辞感到一阵干呕,她捂住嘴巴,看向王屠夫的目光充满同情和怜悯,正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

刚站起身就被一个不明物弹着穴位不得动弹。

那人似乎轻功不错,一个飞身就来到了她跟前。

“很恶心?”青年问道。

沈惜辞害怕地摇摇头。

青年不满意她的回答,又问,“那你呕什么?”

沈惜辞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你快点放开我,要不然我就报官了。\"

青年冷哼一声,似乎因着面前少女的话觉得好笑,“你觉得官府会管到这里来吗?”

原本看面前这个一身粗布麻衣,脸上黑黄黑黄的,还有几颗丑陋的黑痣的丑妞儿,青年觉得相当不顺眼,“丑死了,真碍眼。”

说完下属领会到,立刻从腰间抽刀就要挥下。

那刹那,却看见少女紧闭双眼,像是已经认命地在等待死亡的到来,两行热泪顺势而下,只在脸上留下两条哭花的泪痕。

他抬手,下属立刻停住,饶有兴致地上前,伸手往少女脸上摸了摸,嘴角多了丝玩味的笑意,随后抽刀从旁人身上随意割下一块衣料,在少女脸上比划了几下,脸上的黄黑粉和黑痣掉落,露出一张白皙俏嫩的小脸。

“大意了,原来是个美人胚子。”青年啧啧赞叹,“死了多可惜。”说着,他手腕一翻,匕首便在少女脸上轻轻划着,仿佛下一刻这张吹弹可破的脸就要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