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之后，就到了闻楚楚避无可避的拆礼物环节。
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准备交给聚光灯下歪歪扭扭戴着小皇冠但表情严肃的寿星。
闻楚楚小盆友默默打了个饱嗝，抱着一个抱枕躲在了蓝胖子身后，生怕被人注意到。
蓝胖子是一个高达一米七的立体玩偶，被摆放在房间的一角充当装饰，它微微笑着，高大沉默，为闻楚楚提供了天然的掩体。
闻小包子揉着自己的肚皮，靠在蓝胖子身上消食。
可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闻楚楚依旧能将凌斯年那小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少爷嗓门实在是太大了。
“先看我的先看我的！”凌斯年站在最前面把自己的礼盒献宝似的递了过去：“我的一定是最好的！”
还挺自信。
“小宝贝，话不要说太早哦，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呢，是不是最好得看大宝贝的反应哦。”
“哎呀，那你快看！”凌斯年催了又催，满脸都是自信张扬，但在凌寒时打开的前一刻，他不知怎么却变了语气：“不好看也不许嫌弃听见没有，反正你必须要喜欢！”
“………”
这无缝切换的两副面孔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斯年，你送的是什么啊，不会是你的抽象派写意画风大作吧？”
凌夜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叔！”
很明显，提到这个话题凌小少爷急了，像是被触及到逆鳞的小兽，他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甩开了凌夜的魔爪。
抽象派画风是有缘由的。
凌家两位小少爷都对钢琴不感兴趣，这可伤透了凌老爷子的心。
但他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于是在少爷培养课程里让两个宝贝自己挑项目学习。
除了两位都在学的跆拳道之外，凌寒时主攻书法，凌斯年则是选择了绘画。
问题就出在这。
凌寒时从小天赋异禀，犹如王羲之附体，没过多久书法就已经写得精湛绝伦，引得书法老师连连称奇，夸赞声不绝于耳。
反观凌斯年那边，他每次都按时上课，认真听讲，态度端正得没话说，结果一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这位少爷直接就端起墨水一泼，随意几笔，鬼画符一般就直接交了上去。
差点没把国画老师气倒。
尽管如此，凌老爷子依旧是一脸笑呵呵的：“随他去吧，随他去。”
之后这幅画被凌老爷子无意中发到了家族群里，大家便都知道了凌斯年抽象派的画风，还笑了他好久。
当然，是笑他画得丑。
凌夜随意拿这个调侃他一下，他便炸毛。
闻楚楚躲在角落里，她能听清楚所有人所有的对话。
看来凌斯年这件礼物还不简单，她倒是有几分好奇了，但是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安全的庇护所，她是不可能出去的。
不过想要得知那边的情况却不一定要肉眼亲自观察。
她脑子一动，叫出了小闻，直接在大脑里开辟了一个虚拟屏幕，实时转播那边的全部画面，甚至还是4K超清版。
小闻最有用的一次！
没想到这小系统还能充当私人电视，她的视野范围可比电视广多了，整个世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的事都在小闻的镜头之下。
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凌寒时摸索着礼物盒的构造，在不损坏盒子的前提下打开了它，露出了里面的礼物。
不是零食大礼包，也不是遥控飞机，凌夜居然猜对了，这里面真的躺着一本画集。
方方正正的一本，整体以黑色和深蓝色为主，厚厚的壳子上雕刻着教堂、白鸽、太阳等元素，整个设计呈现复古风，大概有一百多页，凌寒时需要两只手才能托起来，很明显，这也出乎他的意料。
——喂，这几个图样，你最喜欢哪一个？
——你选一个呀，随便选一个都行！
那次凌斯年莫名其妙地拿着平板让他选一幅图，缠了他一天。
因为不清楚凌斯年的动机，所以凌寒时没有理他，毕竟这家伙平时没少捉弄他，直到最后被他吵得有点烦了，才随意指了一个图。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那家伙得到答案后，就莫名其妙地走了，嘴里还一直嘀咕：“怎么喜欢这个啊……”
原来，是这样么。
凌寒时用手摩挲着封面的图案，心想，他是很喜欢这个，无关图案。
一旁的凌夜在看到画集之后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凌斯年的那幅大作他可是欣赏过的，简直是抽象得惨绝人寰，也不怪那位国画老师会被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斯年，你这礼物送给寒寒，他怕是欣赏不来哦。”
“小叔！”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哈哈哈。”
他快要笑抽过去了。
这时一股力道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苏可心怒道：“够了啊，凌夜，不许笑我儿子！”
整天就仗着小宝贝喜欢他，无法无天，连一个大腿还没他胳膊粗的小孩子都欺负，偏偏小宝贝还从来不生他的气，任由他欺负。
苏可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亲儿子一眼，她只能自己出手，维护小宝贝的合法权益。
“嫂子好凶啊——”
被锤了一下，凌夜故作受伤地捂住了肩膀，满脸委屈，但眼里的笑意却更盛了。
“你再胡说！”
苏可心的拳头再次捏紧了。
“凌夜！”凌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沉声警告道：“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不许欺负我孙子和我儿媳妇，哎——”
“爸，这么偏心？那我也是你儿子啊！”
他还能不能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了，就这么没有地位吗？！
“哦，你什么时候娶个老婆，能让我抱个乖孙女儿，”凌老爷子笑眯眯道：“那我肯定就不偏心了。”
“那你还是继续偏心吧。”
“………”
大不了他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浪得清闲，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大宝贝，打开看看呀。”
苏可心把凌夜挤到一旁，凑过来看着这份礼物，她还从来没见小宝贝给人画过画呢，好奇得很。
对对对，快打开。
隔着屏幕偷窥的闻楚楚小朋友也在内心狂吼，她也很好奇这小少爷的画技如何，书里可从来没展示过。
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没有合适高度的平台，凌寒时坐在了沙发上，用礼盒垫着，轻轻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没有画？
但是有一张小便利贴，众人都把脑袋凑了过去想要看清楚。
只有凌斯年把头扭到了一边，似乎是害羞了，白嫩的小脸都快被蒸熟了。
他想看一看众人的反应，但是又要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偷偷用余光看着这边，脖子都快扭断了，简直别扭得要死。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公开处刑，闻楚楚真的替他尴尬，她最喜欢替别人尴尬了。
凌寒时的目光落在便利贴上，他似乎是在仔细辨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怪他认不出，因为某人的字实在是太抽象了，从远处看是天边浮云，海市蜃楼，变幻无常，一个角度一个样，凑近了看又会发现其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豪迈，如同奇松怪石，飞瀑直下，蝴蝶振翅那般直击心灵的感觉。
简单来说，就是看不懂。
最前面那一行字，从英文字母和结构上来分析应当是“to凌寒时”，而下面那两行——
闻楚楚放大画面，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辨别，从第一个字读到最后一个字。
她在心里念出了那两句话。
恰好凌寒时也读到最后一个字。
——希望你在太阳底下怒放，而非于黑夜中枯萎。
“诶，寒寒，怎么就翻了？”
“我还没看清呢。”
“小宝贝的字真的好难认哦，有发展草书的潜质……”
该看清的人已经看清啦，闻楚楚往后一靠，双手枕着头，替凌寒时答道。
后面全是画，每一幅画地场景都不同，但主角却是同一个，在房间内认真看书的凌寒时，上书法课的凌寒时，坐在客厅沙发喝茶的凌寒时，在菜园子里锄草的凌寒时，睡觉时毫无防备的凌寒时……
他几乎是将与凌寒时待在一起的所有时光都记录了下来。
每一幅画都主题鲜明，意境优美，栩栩如生，很难想象这会出自一个五岁的孩子之手，如果凌斯年的国画老师看到这个，不知道他是会气死还是气活。
画的种类也非常丰富，素描、水彩、中国画、甚至还有油画。
凌斯年在家有一间自己的画室，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捣鼓出了这一百多张画，也没人知道他花了多长的时间。
“天哪……”
凌夜这会儿看凌斯年的眼神简直就跟看怪物一样，瞳孔都放大了几倍，嘴巴直接惊讶得合不上了。
这尼玛是什么变态，这还是他的小废物侄子吗，谁把他的侄子悄无声息地换了！
他刚才还笑得那么大声。
突然就尴尬起来了。
可这根本不合理啊，既然这小变态实力这么强悍，为什么先前要表现成一个小菜鸡的样子呢，难道是要扮猪吃老虎？
可是这里哪来的老虎啊！
“你是谁，把我的宝贝侄子吐出来！”
凌斯年：“………”
他突然很想上网百度一下，印象里的偶像和现实中的偶像差别很大该怎么办。
他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小叔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逗比，谁把他的小叔悄无声息地换了？！
疯疯癫癫的凌夜被凌老爷子一把推开，飞出了几米远，这沉重的父爱让他流泪。
“斯年的画，有我一位老友的风范，小小年纪真是难得啊。”
这孩子的观察力和感知力非同一般，画技更是出众，别具一格，有了自己的独有的特点。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小宝贝，你画得好好看哦！”
苏可心才不管那么多，她没想到斯年画画居然这么厉害，简直超乎想象，她儿子果然就是优秀！
努力装作不在意的凌斯年被妈妈夸了一通之后，就绷不住了，脸上更加的红，两只眼睛也不好意思地左看看右看看，小声地回应：“如果妈妈喜欢，我也可以给妈妈画……”
多少张都可以。
其实他之前那样做，并没有要隐藏实力的意思。
他只是想吸引爷爷的注意，凌斯年很清楚，在他和闷葫芦之中，爷爷是更偏向闷葫芦的，虽然他能理解，但也会有一丝不甘。
所以他选择了很幼稚的做法。
在考试的时候故意考砸，但是爷爷对此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在看到他乱画的画时还笑呵呵的，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论是凌寒时的书法作品得了冠军还是他的抽象画被别人嘲笑，爷爷对此都是一个态度。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装下去的必要了。
闻楚楚小朋友在幕后偷看的表情跟凌夜一模一样。
看起来，她以前对于凌斯年的评价还是太片面了，无论是精妙绝伦的画作还是放荡不羁的字体，亦或者是那句类似于鸡汤的祝福，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能够做到的。
是她小看凌斯年了。
凌寒时小心将画集收了起来，他站起来和凌斯年平视，才缓慢开口谢道：“谢谢你。”
他会珍惜的。
结果凌小少爷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嘟着嘴，并不看凌寒时，甚至冷哼了一声：“谁要你的谢谢……”
他画了这么久，辛苦了这么久，才不是为了一句谢谢。
只要闷葫芦管好自己，别让妈妈担心就够了。
不过这句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凌寒时第一次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是不太会回应别人的好：“那我……”
“哎呀，够了够了，真煽情！”
凌小少爷再也受不了了，转头就跑开了。
他发现了，这人不仅闷，还是个木头，高智商个屁，看这反应比三岁小孩还慢。
凌斯年这害羞般的跑路又是惹得一阵大笑。
还挺傲娇。
苏可心看着这兄弟两的相处模式，笑得合不拢嘴，她以为的没头脑和不高兴是小宝贝和大宝贝，怎么如今看起来倒像是角色互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