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铺子里,白杨却怎么也坐不住,坐坐站站,走走停停,看似无意却时不时转到楼梯附近,打量起王鹏那间湿漉漉的铺子。
如今这里已经拉了道红线拦起来,醒目的消防栓丑陋又突兀的立在铺子中间,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这铺子看似靠近出入口位置好,但是通风太好,冬天冷,夏天热,一年四季都有小风呼呼吹过。还有一个,偌大的消防栓占了一块地方,盖不得挡不得,所以并不招人待见。
如今又闹出了王鹏“逆转风水”这么档子事,各种八卦谣言甚嚣尘上。
有说这里漏风漏财的,有说这里小鬼挡道的,还有说阴气不散的。一下子,这里好像真的变成过街老鼠了,所有人都低头快速走过,看都不愿多看一眼,避之唯恐不及。
“姐,你老站那看啥呢?那有啥好看的。”古丽问。
“我能看什么?啥也不看。”白杨快步走回来。
其实,她在盘算那边铺子的尺寸,看以后怎么装修呢。
应该过不多久,就能不把那边吃下。到时两铺子打通连在一起,加起来能有40平,打通的转角位置放柜台,一边买贵的,一边卖性价比高的,楼梯下位置做个软隔断……
这鹏帅哥还真是个人才,不过说了句“水即财”,你就想到请神画符拧水管。
咱各送对方进一次局子,我坐牢半月,你丢间铺子,虽然我吃点亏,但是好女不和男斗,况且比你多活一辈子,就这样算了吧。
白杨心中美滋滋盘算着,重生后第一桩大仇得报。按耐住内心的喜悦,偷偷哼起小曲: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那可爱的……
店里突然闪进一个人影。
古丽抬头看一眼,又装作没看到,继续勾自己手里的毛线。
“这死丫头疯了么,当我的面还这样。”白杨皱皱眉,不动声色站起来,迎了上去。
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上衣口袋还插着支钢笔,看着有点面熟。
“您好,看西装啊……”
白杨话还没说完,这男子触电一样,刷的闪开,直接瞬移到对面墙壁前,继续慢慢看衣服。
古丽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是不停颤抖的肩膀,透露出拼命忍笑的辛苦。
想起来了,白杨终于想起来了,隐约见这男的来过店里几次了,有时他一人来,有时和几个看不出关系,但应该是同事的女士一起来。
不管自己来,还是和人来,他都极其抗拒甚至排斥被接待、被介绍。
几个意思?老子身上有狐臭么?还是相貌对不起群众?
见古丽还在笑,白杨一步跨上前冲到男子面前,两人几乎面对面,鼻尖对鼻尖。
“同志,你好,哈哈。不用紧张,我不是要向你介绍,也不推销衣服。”
男子吓一跳,往后退一步,听到白杨的话愣住了,脸微红起来。这时白杨才注意到,此人年纪好像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大,甚至皮肤保养的比自己还好。
虽然,这一世作为女人,基本没怎么保养过。但是,底子好呀。
“您都来过好几次了,咱都是熟人。”白杨笑着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这不是要年底了么。您看的这面墙的衣服目前还是原价。”
然后指了指对面墙。
“但是这面墙上的,因为有断码,全部打8折。”
“同志您慢慢看。”边说边向后退。
不远处,古丽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杨: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8折……原价……”男子轻声嘀咕,左看看,右看看,眉头皱了起来。
白杨不言,只微笑点头。
男子鼻翼微抖,“唰!”果断站到不打折扣的衣服墙壁前,指着两件西服,“我试试”。
“这个不打折,那边才打。”
“我知道。”
“好,我取下来您试试。”
……
“我觉得深灰色的这套很不错,非常适合在正式场合穿,也很符合您的气质,专业、干练、睿智。”
白杨、古丽一同赞美道。
“我要那一套吧。”男子边脱边指着另一套藏青色的西服。
白杨微微撇嘴,两件刚才都穿过,明显深灰色的好看,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这一套也不错,穿上比较修身,有休闲的感觉,您的眼光真不错。”白杨只能随机应变、附和夸赞。
“给您包好了。”古丽也赶上前服务,这顾客前前后后来了不下五次,终于成功下单,自然也是高兴的。
对方没有接,只是沉声说道:“我要十二套,同样款式的。”
“十二套?”白杨惊呼,“您这是,旅游……”
“工作服,单位的,冬天的。”
简短、直接、明确。多一个字都不说,一点废话没有。
十二件衣服全部套上衣套,挂上衣架,中山装男子一手六件,转身离开。
“什么单位,要这样的怪人!”看着男子匆匆离开的背影,白杨轻轻摇摇头。
奇怪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只是没想到那些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的人,没多久又意外相遇了。
1987年11月14日 星期六 晴
白杨的甜品屋今天装饰一新,氛围怎么说呢,直接从四线城市咖啡桌游室,拉到八线乡镇卡拉oK厅。
墙壁上挂了不少彩色气球,最里侧的墙壁上贴出一个红纸剪的心,房顶上也垂吊下各种颜色的亮纸,所有的桌子都摆到屋子中间,座椅则全部贴墙放。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此时进进出出来了好多人。
除了几个自己介绍拉来的,好多人白杨都不认识。马艳华也是匆匆赶来看了一眼,打了声招呼,介绍白杨给妇联和报社同事认识,随即又匆匆离开。
如今她已经是主任记者,能挖掘猛料的社会暗访新闻才能引起她的关注。这种相亲的民生新闻,让下面的普通记者来采访就行了。
当然,别管认识不认识,来这是干嘛的,大家心照不宣。
男男女女一个个衣装笔挺、浓妆艳抹,到了之后自动默契的分成两组,男的一波,女的一波,都靠墙坐着,满脸通红的悄悄朝对方打量。
胡静算来得晚的,他到的时候,活动就差那么一两个人了。
白杨瞪圆了眼睛:靠,他是胡静,胡静是他?这胡静我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唉。
那插着钢笔的中山装如今变成了修身小西服,头顶稀疏的细发被精心打理烫成个大翻盖,假发一样盖在头顶,只有脸上的皮肤一如初见时,又光又白。
这货也单身?好家伙,年轻了十岁,从五十一下变得四十了。白杨心里暗暗赞叹。
她这边奚落人家,却不想胡静的到来还引起另一场风波,这风波直接把白杨拉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