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想到的,自然是春节联欢晚会。而那个人,就是毛阿敏。
“行,就那盘吧。”白杨指着一盘印着打着毛阿敏头衔的磁带。
“这盘?”小老板略带疑惑地看着白杨,随即摇摇头,“听的人很少,没什么名气。你要的话5毛钱吧。”
这里的磁带基本在壹、两块之间,最贵的可以卖到5块,而这一盘只要5毛,可见确实不受欢迎,老板也不为赚钱,只想快速脱手处理掉。
“谢谢。”白杨倒是真心感谢他,无意间帮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老板,你可以多进几盘么,有可能会卖的很好哦。”
小老板闻言,看了看白杨,讪讪一笑继续沉默。
看来,这种好心的建议留给自己也罢!
她了解这是一个时代巨变的窗口期。当前公共娱乐方式和内容极其匮乏,也正是这样的一个短暂特殊时期让除夕夜春节联欢晚会成了公众释放情绪的渠道,有着难以置信的超高收视率,巨大的影响力,和绝对的造星力。
白杨知道,就在几个月后,在1988年的春节晚会上,此时名不见经传的毛阿敏将大出风头,风光无限。
以自己的独特唱腔带火一首极具个人风格的歌曲——《思念》,并成为接下来十多年内娱歌手的现象级代表人物。
与此同时对白杨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的出名也像一只飞出圈的蝴蝶,彻底带红一款大垫肩、宽衣袖的上衣——蝙蝠衫。
一夕之间,几乎不分年龄层的,但凡只要是女性,那么人手一件。
做到了不求超凡所有,但求必须拥有。
可是,刚刚从高第街上转一圈下来看,目前的普遍共识是:夹克衫、羽绒服和牛仔裤才是未来的流行趋势。
也没错。
确实,牛仔裤、牛仔服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成为年轻人喜欢的流行服装。
蝙蝠衫,属实意外!
意料中的大众流行,意味着可预见的同质化竞争;而同质化竞争,意味着价格战;价格战,最后的结局大多逃不出以量换价的圈囿。
落地羊城脚踩在站台的瞬间,白杨不仅感慨——塞北实在太远了,图市就更不用说。
虽然是第一次来倒卖衣服,但是这一次白杨可是亲身经历了从北方千里迢迢到南方,从图市千辛万苦到羊城,整整三天三夜的困顿劳累,期间还要中转一次停留一天,可以说交通非常不便,时间花费颇多。
以量换价当然没有错,但是当距离导致的运输成本过高时,拿什么去和别人争。
这些厚重的皮夹克、牛仔裤运输成本的劣势摆在那里,当价格降无可降的时候,能做的要么以次充好,就是进一些质量很差的衣服以保证利润;要么亏本甩卖,赔本赚吆喝。
所以,它们不是白杨的优先选择。
想明白了这一点,白杨继续一个人转下去。在和夏岳碰头之前,起码对市场行情应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第一次来到1987年的羊城,真是看什么都像怀旧大片,低矮额城市、宽阔的马路、稀少的车流、庞大的自行车队伍……
边逛边顺手买几样时髦的小玩意,不想再让人看到自己冒出土包子和找家长的念头。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大块朵颐。
叉烧、肠粉、烧鹅、煲仔饭、干炒牛河……羊城的美食太多了,想想都激动,这个年代能吃到的应该都是有机食材。
白杨离开高第街一路逛下,这里各种个体经营的小吃食肆相当火爆,国营饭店和食堂已然不流行。
看着顺眼就进了街边一家干净却不起眼的牛杂粥小铺,白杨食指大动,好好享受一番鲜味十足的牛杂粥配老板秘制的卤煮,再来一只乳鸽,鲜的眉毛都要掉了。
真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人有钱,全家幸福。
翌日,羊城电视台,传达室
“姑娘,人我帮您叫了,在这等着吧。”
“好的,谢谢大爷。”
五六分钟后,一个打扮精致靓丽的鹅蛋脸姑娘匆匆从大楼走出,向门口的传达室疾步走来。
白杨一眼认出她就是自己第一次在石油宾馆摆摊时遇见的那位与夏岳在一起的漂亮姑娘,今天她换了一身装扮。
剪短了的中短发烫成了小波浪,加上时下最流行的牛仔裤,再配一件蝴蝶系领的衬衣,干练端庄又不失飘逸灵动。
这才是年轻姑娘最应该有的模样么,白杨心中感叹。
再低头再看看自己,球鞋、粗布蓝裤子、的确凉白衬衣,中性十足,土气冲天,本来没觉得什么现在却有些泄气:已经当不成男人了,做女人也是一副自己都喜欢不起来样子,唉……
这样的装扮也自然引不起潘云的注意。
她在传达室左右张望,眉头微皱,最后才注意到身前灰扑扑的白杨,愣了一下。
犹豫着先问向传达室的大伯:“阿伯,咩人找我?”
一口粤语味道。
“你是广告部的潘云?”
潘云点点头。
“就是她喽,还能有谁。”老伯指了指窗户边一直站着的白杨。
潘云是真没注意到眼前这个全身上下朴素到尘埃的姑娘,不但眼生想不到任何交集,而且穿着不入流一看就是外地人。
“你好,是你找我?”歪着脑袋淡淡问道,眸中一片疑惑与淡漠看向白杨的眼睛,“有什么事么?”
但是真正对视上,潘云心中一惊,这小姑娘乍看之下就是一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可那双眼睛中毫无怯意,相反流露出一股和年龄不相符的倔强和冷静。
她在观察自己,潘云冒出一个念头。
另一边。
好看又高傲的人,白杨最不爽了。
潘云冷淡的态度让白杨愈发的自卑和不舒服起来:装什么装,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么,简直问得多此一举。
也怨不得别人轻视,她连包也没背,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还东张西望的,凭谁看见都觉得像个小民工,也就比一般乞丐干净些。
白杨解开手里的塑料袋,掏出一个封装好的白色信封,“潘云么?呐,有人托我给你带一封信来。”
“信?”潘云伸手接过,面色一愣。
信封落在手里沉甸甸的,有点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