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屋敷。
林无妄独自一人来到神里屋敷外，一路上他的思绪都停留在神里绫人所说的话上。
说到底这从来都不是他选择的问题，而是他无法如愿神里绫华的选择，一如他迟迟未能送出的回礼。
其实他早就已经选择好了要送神里绫华什么样的礼物，一身纯白如雪的枫丹拖地长裙，铂金色的头纱，纯白无暇的蔷薇花冠，以及一枚璀璨耀世的......
“无妄君？”
忽然，托马的声音从神里屋敷院内响起，林无妄这才回过身，抚按腰间口袋的手也放了下来。
托马笑容灿烂的走上前大声道，
“哎呀，无妄君，啊不是，城主大人，您可终于来了，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说着托马给了林无妄一个大大的拥抱，说话的声音也是逐渐加重，自然，他这是大喊给久居深闺里的人听的。
林无妄与其许久未见，感觉气氛有些生淡，不自觉抬起手不知所措，末了说了声，
“托马，好久不见。”
托马松开林无妄冲他咧嘴一笑，随即朝里面摆摆手，然后挑眉道，
“好了，跟我局促什么呢，快进去吧。”
林无妄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要往院中走去的意图，正当他想要就此转身离去时，身后的院内的窗户突然打开，一阵清冽的寒风拂来，霎时贯穿他的全身。
“呼......”
寒风掠过，林无妄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茫然，亦或是他的想法，要用他人的态度来验证。
至少，吹起这道寒风的人，是在拂手挽留，若是他踏出这个门，恐怕会令她心哀神伤。
林无妄轻呼一口气，随后迈步朝着神里屋敷的后院走去，托马见状在一旁竖起大拇指，咧嘴笑道，
“加油啊！”
......
刚迈进院子，就见神里绫华正坐在石亭下，手里端着茶壶，似乎预料到了林无妄会进来一般。
“坐。”
佳人轻语，声色如初，却是沉稳许多，像是经历久长的岁月洗练，已无那雀跃玲珑的明媚之感。
或许，叫它成长的变化更为合适。
闻言，林无妄有些失神，彷佛听到对方说话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记忆中的熟悉感涌来，又与面前身穿蓝白居家服的少女重叠，却是不尽相同。
见林无妄站立未动，神里绫华放下茶壶仰头看向他。
视线逆光而去，看到一身长袖紫袍的林无妄站立亭外，那个记忆中清秀俊朗，眉目璀璨，笑容明媚的少年此刻早已变换了模样。
如今是尊服加身，长发挽髻，头顶乌帽，眉目庄重，眼眸间双目金瞳光辉灿烂，充盈着妖冶的气质，全然不是个凡尘男子。
神里绫华见状忽地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即站起身端正身形朝林无妄合手行礼。
“神里绫华参见城主大人。”
她的声音淡然清幽，在秋日的寂静后院内飘荡，听得林无妄心绪难宁，不是滋味。
“还请城主莫要嫌弃，喝一杯神里家的茶水。”
林无妄闻声胸口微微刺痛，像是有根冰冷的丝线从中抽离，此时神里绫华的态度像是把他当做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绫华......”
沉默良久，林无妄率先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无奈只能默默走到亭内。
神里绫华见状倾身上前捧起茶杯，俯首弯腰将其举过头顶递至林无妄身前，再次轻声道，
“城主大人，请喝茶。”
林无妄顿觉喉头干涩，口干舌燥的感觉遍布全身，但肯定不是因为缺水，而是情绪在左右身体的机能。
他紧抿嘴唇，不想神里绫华保持这样的姿势过久，可若是接过这杯茶，两人的关系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
门客，棋友，恋人，君臣，到底...哪一样才是两人间真实的关系？
林无妄心中闪过无数思绪，见神里绫华依旧弯腰捧茶，他最终闭眼轻叹，颤抖着双手接过对方手中递来的茶。
因为手抖，滚热的茶水淌落手间，将林无妄的手灼红大片。
如若没有无垢身，他便能体验这切肤之痛，有些东西它就应该深刻，让人牢牢地记住，否则永远不知珍贵之物，究竟为何。
或许就如来时神里绫人对他所说，人身上的伤痛很好恢复，可心底的伤痛又何时能够愈合。
林无妄不知道，或许该选择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是神里绫华？是影？又或许都不是。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选择了她们，可现在来看，是她们选择了自己。
林无妄看着茶杯，不知什么时候神里绫华站直了身子注视着他，似乎是在等他什么时候喝完茶。
望着那双湛蓝澄澈的眼睛，林无妄神情有些恍惚，他第一眼看到这双眼睛时，就曾沦陷，将其当做此生的不二。
可后来，雷电比武，入驻天守阁，成为稻妻城主，他就离这动人的双眼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直到今日再次观赏，发现里面不再倒映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神里绫华缓缓开口道，
“神里绫华替家兄谢过城主大人。”
闻言，林无妄回过神，发现杯中的茶水干涸，不知是被他喝了，还是撒了，总之，它的使命完成了。
三大奉行重选，神里家因为神里绫华天守阁僭越之举备受各大家族的弹劾，社奉行的奉行之位能否再次落回神里家，目前来看只能依靠林无妄的这一票。
为了神里家的复兴，显然神里绫华做出了符合神里家大小姐，社奉行的牌面所应有的抉择。
林无妄只觉得喉咙有些窒息，像是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只能静静望着对方说不出半句话。
他放下茶杯，随后挥袖转身，想以此躲避神里绫华的目光。
听到身后再次茶水簌簌的响声，林无妄迈步离开了院落，在他离开之际，一同随着茶水淌落的，还有神里绫华眼角的泪珠，滴入茶中，苦涩更甚一分。
等到林无妄的身影远去，神里绫华怅然若失的坐下，当她的目光扫过茶桌，发现林无妄放下的茶杯旁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是个银白的环状物。
她拿起那闪烁着白光的圆圈，接着将其套在无名指上，在透过缝隙的阳光下，指间发出璀璨的色彩，无比刺眼。
神里绫华另一只手环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身形也微微便随着呼吸抽动，忽然她捂住了脸，然后放声痛哭。
“无妄君...我也想坚定不移的选择你，可是我，可是我......”
神里家族的复兴，维持家兄社奉行的高位，身为白鹭公主的颜面，究竟哪一样是她想要的？
她不知道，可她明白在这些与林无妄之间，她没得选。
......
鸣神大社。
“看来，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表面上那般不顾一切，所博求的，不过是想两全其美，不过我想阿影此刻应该自顾不暇，她和自己，好像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