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翻着手机。
师父没有消息，学校没有消息……
他点开林棋之的电话打了过去。
狐狸应该在游戏……即使他设置了电话预警，也不一定能接到。
如果没接，就算了……
等铃响到最后几声，那头接通。
“银刃？”
狐狸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出现声音的那刻，白寒又是眼睛一酸。
“……你真厉害，每次找你都能找到。”
特别安心。
“哈哈，这话听着够怪。怎么这样联系我，发生什么了？”
白寒不知该怎样才能跳过组织把事说清楚，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时髦王子的公会已经拉到几个高手，应该今天就能建。”
“好啊，阿近和我打过招呼了，他去你那是吧。”
“是……我不知道这个公会建的对不对。”
“嗯，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我是不是在建一个杀手组织？”
林棋之：“……啊？”
“我拉了夜影追风，就是现在的等级榜第一。他本想拒绝我，理由是不想‘随便杀人’。
当时我把他忽悠过来了，可随着有别人参与……把他们聚在一起就为了杀人赚钱，我还是发起者……
后来，后来还来了个叫蔑视一切的小鬼，他，他才10来岁……这么小打打杀杀，我会把他带上不归路……？”
白寒越说越紧张。
小时候的训练，金刀的话，011的网页在他眼前闪烁。
“还有黑鹰，黑鹰他，我教了他很多东西。我有点后悔，可我答应他了，一定要做到，我……”
“我居然还想着建公会，因为方便‘管理’……你说现实里的杀手组织，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这样找人，然后就这么兴起……？”
林棋之静静的听着，他坐在轮椅上，对着一旁的头盔发呆。
一直到白寒问他：
“狐狸……？还在听吗。”
“在听。”
林棋之安慰道：“游戏里的杀人和现实里怎么可能一样，你别划上等号啊。”
“是，是……是不一样。”
白寒声音有点抖：“是不一样……”
“……”
林棋之轻叹口气。
多冷静一个人，居然在纠结这种事——
看来有心理创伤的不止一个啊。
“你忽悠了夜影追风，但总的来说，他是不是自愿过来的。若他死活不答应，你会把他怎么样吗？”
“……不会……”
“那你这个‘组织’的发家，就和现实里的不一样。”
白寒：“不一样……？”
林棋之：“抛开战争，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会杀同类。一是天生坏种，精神疾病。二是受到生死威胁，不得不这么做。
现实里的杀手组织怎会如此友善，去‘邀请’别人，想必会直接抓走，绑架，威胁，逼迫加入吧。”
白寒听到逼迫时，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你既没打算这么做，那就不可能发展到真正杀人的程度。想建一个正经的杀手组织太难，要做的坏事太多。”
白寒下意识问：“真的吗……”
听到他犹豫的问话，林棋之那头顿了一下。
而后传来轻松的调笑声：
“白寒，你是不是飘了？蓝鬼和时髦王子的成功让你真觉得自己可牛逼，可了不起了？现在都敢拿游戏里的过家家和现实杀手组织比了。
认为别人的想法能被你轻易影响和左右，我只能说，你还没这个本事。”
林棋之干净的声音冲刷着白寒混沌的脑子：“你若抱着这种傲慢的想法在行动，那与其担心别人，不如考虑考虑自己吧。太自以为是，做事可是会吃大亏的。”
傲慢……
前面白寒还没感觉到，后面被指责了一顿，却感觉真的好了一点。
好像……确实如此。
他算个球，哪有能力通过游戏就把别人拉上歧途？
要真这么简单，世上早全是杀人狂。
只要他做不到，他就不可能建“组织”。
组织带给他的影响，不会通过他辐射到别人身上……
“你说得对，我做不到这种事。”
白寒摇摇头，强打精神，撑着洗手台从马桶上站起来。
还是很难受，很累，心里的痛苦可能缓解了些许，但身上受到的折磨让他依旧疲惫，白寒感觉自己依旧没睡过。
“把人带坏，你确实做不到。”
林棋之收回前面轻佻的口气，再次开始认真说着：
“你现在认识的很多人，都是因你真诚相待，想好好对他们，他们才同样待你。
甚至连Npc……同样的任务换个人来做，他们的反应会截然不同。
我也一样……最开始是被你展现的技术吸引，可到如今……三观不合，又怎会一直联系。”
白寒转过身，尾椎骨靠着洗手台，左手举着手机听着林棋之的话。
“你遇到特别糟糕的事了吧。愿意选择找我说，我很高兴。”
“真的。”
“你看，想建公会，也是为了赚钱嘛，其实也是双赢啊，谁不想双赢呢……”
林棋之断断续续的说着，白寒打断了他：“狐狸。”
林棋之：“嗯？”
“当初是你故意让阿肆来和我相遇的吧。”
“……”
电话那头沉默了。
“阿肆这么菜，他不可能和我的移动轨迹重合的……”
“我……我记忆力有点问题。没特别在乎的话，很多人很多事，一段时间不接触，就会忘的很干净。”
白寒头一回对别人说记忆里的事情。
“阿肆他，正常来说我早就忘了……但因为你，我还记得。”
“我一直在想，你是要从我这获得什么……但到现在，不管你什么目的……不重要了。”
“你要想害我，我也认了。”
白寒疲惫的用右手捂住脸，声音还是有些抖：
“谢谢你那时故意来认识我。”
他太累了……
白寒不知道如此低落，是单纯因为身体状况差打不起精神，还是电子蛊能直接对他的情绪和神经造成影响。
不管是哪种，都让他对继续尝试电子蛊失去了信心。
身体可以熬，但心情无法控制。可他却一定要继续，这让白寒恐慌不已。
第四次会怎么样呢，还有第五次，可能还有第五十次……
“狐狸，我们打个赌吧。”
林棋之回答：“好啊，赌什么？”
“赌我们两个谁先死。谁先死谁就赢了。”
电话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林棋之哈哈大笑：
“行啊！！咳咳……赌注呢？咳！输了的怎么办？”
白寒揉了揉眼睛，苦笑了下：“你之前说的，帮你照看沉默，不只是游戏吧。”
“是的。征全集团，身量庞大关系错综复杂。沉默……征全三少爷全越习，性情直爽为人大气，但过于正派，绝不可能胜过权斗。”
“好。你要是先死了，我帮你辅佐沉默无用。我先死了，你就……”
白寒说着，顿住了。
他突然想狂笑几声。
之前的十几年里，自己居然连拿得出手的寄托都没有，金刀真不一定能活的比他长。
真服了。
“我有个师父，你查一下吧。我也不知他真名，他有家老金杂货店。若他没死我前面，你一定帮我照看他。”
“然后叶云……”
叶云不会知道，刚才白寒睁开眼那一刻看到这孩子时，人受到了多大的缓冲。
“你要带他去看医生，上学。”
“再然后闻人近……随缘吧。”
“我还有个父亲叫白颂森，你找一下这个人……别让他死，但也别活的太轻松，征全应该有这种手段。”
林棋之听罢，点点头。
“没问题。”
白寒：“就这样……游戏见。”
“游戏见。”
……
林棋之等白寒先挂断后才放下手机。
他所在的房间很大，但也很空。
征全给了他最好的物质条件，但依旧救不回他的身体。
“林先生，若您坚持不截肢，那必须要在半年内完成手术。可您的心脏问题实在太严重，手术成功率……保守估计是40%”
“若手术成功，您是可以重新站起来。失败……请务必郑重考虑。”
林棋之眼睛越来越亮。
他可以提前选择了。
“你输定了白寒，咳咳……哈哈哈哈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