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雨夹雪。
结果从周三一直晴到周五,明晃晃的太阳,如刀刺骨的北风,把长明人的脑袋刮破了。
一个个走在路上耸着肩膀埋着脑袋,跟喝醉酒一样,泪眼婆娑。
没办法,长明虽然地处盆地,却是个围不圆的破盆。
夏天还好,日照充足,长风清凉,一进冬天就成了黑风怪的老巢,主打一个乌云聚顶和东南西北风乱刮。
林青蕊醒来揉揉眼睛,天还是黑的,本想再睡个回笼觉,一看闹钟都十点了。
今天肚子不痛了。
她终于不用再灌热水袋。
图图还睡着,听到响动懒洋洋爬起来打哈欠,黑溜溜的眼睛挂着两条屎,嘴臭得像吃过屎,两爪前伸,一连匍匐做完两个下犬式才彻底清醒,纵身一跃跳上床,张嘴舔她。
林青蕊一边yue一边揪纸给它扒眼屎。
图图舔完她,转去舔毛,过一会儿,像是记起来饿了,一个猛冲跑过去不停刨门。
林青蕊洗把脸下楼,珍姨说八点的时候接到电话,亮星星花店的,问林青蕊是不是在那边订了花。
女孩含混应了声,弯腰倒狗粮。
“老板说昨夜江底下大雪,进城的路冻住了,玫瑰得到下午才能送到,问还要不要。”
林青蕊这才想起昨夜回来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忘记拿上楼了。
珍姨笑起来,“小姐,你买玫瑰做什么?”
“同学过生日。”林青蕊面不改色地胡扯,随手拎高图图的两只耳朵,省得它光顾着撅屁股吃,把耳朵掉饭盆里。
“今晚吗?”
“怎么?”
“你爸爸说今晚带你出去吃酒。”
林青蕊望向茶几,确实有张大红色的暗花请帖,她走过去拿起来翻阅,新娘不认识,新郎姓周,好像是周朝的亲戚……林青蕊坐到沙发,想半天终于想起来。
周朝有个堂哥,比他们大十岁,小时候经常领着三人玩。
后来上大学在外地工作,就不怎么见面。
没想到现在都结婚了。
林青蕊不想跟林知无出去吃饭,但这台喜酒不去喝,怎么也说不过,她捏着请帖静坐十来分钟,缓声道:“珍姨,我现在要出去,吃喜酒的地方我记住了,到时候直接过去,叫我爸……别等。”
“哎。”
珍姨嘱咐她多穿两件衣服,开了三天雪眼,今天这样阴,肯定是要下雪的。
果然,刚出门天空就飘起了小冰凝。
一粒一粒像是夏天吃的刨冰,洒在面上,很快融化,不过体感不冷,只是天空红得发黑,白日出来也宛如夜行。
她和黎暗约在钻石雕像见面。
平常热闹的广场只零星有几个摆摊的小贩还在坚守,黎暗蹲在灰扑扑的水泥台阶,低着脑袋,不停扒拉落在头发的雪粒。
林青蕊过去摁他脑袋。
男生笑一声,呵出翻滚的白气,抱住她的腿。
林青蕊把人从地上拽起,黎暗牵住她的手揣进白色羊羔绒里衬的牛仔衣里,牛仔衣的侧兜很窄,两人的手必须十指相扣才能放进,很快,掌心濡湿。
她想抽回来。
黎暗叫她试试,抽走他就亲她。
两人沿着老街走一段,来到青年路,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干脆就逛街吧。
连锁的品牌并不多。
森马、特步和七匹狼之间夹杂着不知名但装修很好的店铺,林青蕊没有想买的东西,看看橱窗,感兴趣就进去逛。
走到一家男装店,导购的阿姨太喜欢黎暗了,非要拉他试穿。
林青蕊乐得清闲,抱手坐在沙发,静静看着阿姨们给他做变装游戏。
别说,还挺好看的。
他买了条裤子,打七折还得八百块,一直装木头人的林青蕊可不能忍,站到收银台,气势汹汹跟导购砍价。
“八百也太贵了。”
“妹妹,你要看质量的,我们家的裤子跟外面那些几十块的不一样。”
“镶金了吗?”
“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冲?”
“隔壁金价二百二,暗哥,走,我们去买金戒指,买个大的。”
导购一听脸都绿了,说黎暗都要刷卡了不能不讲诚信,开店也有成本,人工、水电、房租,哪样不出钱,不是随随便便开的。
林青蕊淡声道:“我们钱是父母给的,也不是随随便便给的。”
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对三个久经沙场的老姜,根本不落下风。
黎暗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最后硬生生把800的裤子讲成280,林青蕊才意犹未尽作罢,刷完卡,检查小票,最后还要了双标价几十的袜子做赠品。
黎暗提着袋子圈住她的肩膀,“你逛街就是为了来吵架的吧。”
“你逛街就是为了做冤大头?”林青蕊瞥他一眼,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能讲价为什么不讲,她们又不是亏本做生意,280净赚你250,你个250。”
“你再说一遍?”
“被阿姨们夸两句就找不到北咯,哟,帅哥,长得真好,眼睛像外国人一样,混血儿吧?腿那么长,不去当模特多可惜,哎呀呀,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帅哥。去,把肚皮翻出来,请人家摸摸,否则都对不起三个阿姨费这么多口水。”
黎暗脸一抽,雪白的指箍住她的下巴。
林青蕊面无表情瞪一眼,随即张嘴咬住。
他疼得撤开。
她狠狠搡一把,凶道:“你不要脸!”
……
安妮公主服装店。
林青蕊试穿一件内搭,导购不停夸她皮肤好,长得冰雪漂亮,就连头发丝都不放过,说像丝绸一样,又黑又亮。
女孩无动于衷。
只是结账时默默同一个款式买了三件不同的颜色。
黎暗付掉一千二,拎起袋子,朝她点头,“是的,有的人被夸两句,不仅能找到北,还能找到三个北。”
林青蕊眨眨眼,装作听不懂。
见她油盐不进,下巴还扬得更高了,黎暗索性从后面一把将人抱起,抱得高高的,抱出贴满圣诞装饰的玻璃门,隔着厚厚的衣服咬了一口她的腰。
林青蕊怕痒,挣两下落到地上,有气无力掐着肚子蹲在路边。
她瞪他。
他伸手罩住她凶巴巴的小脸,似叹似笑,“真是个臭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