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在7:20,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会去盯。
(1)班班主任是数学老师陈庆明,也是学校为数不多的特级教师。不过虽然是特级,人却并不严厉。
其他老师还在是衬衣塞裤子,皮带勒胯的老大爷穿法,他已经审美觉醒了,老陈酷爱穿西装,衬衣烫得齐整、皮鞋擦得锃亮,就连近视眼镜也戴的遇光变色款,天晴的时候跟墨镜似的,挺酷。
他每次都站在足球场入口守株待兔,听到“老师好”就微笑点头。
其他班的学生也爱跟他打招呼。
无他,帅嘛。
林青蕊虽然是学霸,但却算不上多刻苦,晨跑在7:20分,她必是踩着最后一分钟到。
女孩把书包扔到花台,往陈庆明面前一晃。
男人勾了名字,笑道:“去吧,勾上了。”
林青蕊点点头。
假模假样在足球场跑一圈,顺便活动肩颈,然后轻车熟路摸到铁丝网对面的篮球场。
她一进去,场地里懒散的学生瞬间活络。
就像鲶鱼钻进沙丁鱼群。
“来啦。”
“吃过早饭没?”
“昨晚下雨地上还有水,我们打半场吧,来干的这边。”
……
远远近近的男生们热络地打着招呼,林青蕊点头示意,晨起的脸色比较白,衬着乌黑顺直的发,说不出的灵动好看,在人堆里极扎眼。
练习投球的几个女生自动避开,挪到角落自己玩自己的,眸光不经意扫来,一闪而过的嫉妒然后便是故作清高的不屑。
她们才不跟男生玩呢。
谁都跟林青蕊一样爱现呐。
林青蕊捞起手袖,跟着跑位,抢到球就出手,虽然矮了点,力量也不够,但是胜在机动灵活,脑子又转得快,很会找空子。
十次投篮,中的几率有一半,不熟的一开始因为她是女生,让着,熟了之后好胜心起来,对抗还蛮激烈。
篮球场不时传来叫好声。
跑圈的学生到这段都会歪着脑袋看,有佩服的,也有无语的。
每天早上林青蕊赖掉晨跑都要偷过去玩一会儿,老陈是知道的,也不管。在他看来,只要运动的目的达到了,不管是跑圈还是打篮球都没问题。
林青蕊不在乎学校的规定,她的班主任也不在乎。
其他人在乎,想把她抓回来跑够,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嘟囔两句继续跑自己的呗。
7:45,开始抓迟到学生了,先是张哲远被年级主任连抓带扯,扔到跑道边上罚站,然后是姗姗来迟睡眼惺忪的黎暗,他还不习惯一中的作息,每天都迟到。
一排人劳改犯似的背对铁丝网罚站。
年级主任在旁边阴沉着脸,低声训斥。
无外乎就是自由散漫不讲纪律,现在在学校都是这个死样子,到社会上更是饭都混不上,讲你们是为你们好,不要一个个的嫌老师话多,都紧紧皮子,态度端正点。
林青蕊跑得出汗了,解开外套围在腰间。
起手一个空心三分球,正得意,好巧不巧看到黎暗背手站着,头发凌乱,耳朵尖有点红。
主任让他们站到早自习结束再回教室上课。
丢人现眼也是惩罚的一环。
林青蕊看看时间,该回去早读了,最后一个球拿到手,她用力掷到铁丝网,正中黎暗后背的区域。
哐哐——
铁丝网震了震,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灰尘漫到黎暗身上,男生转过头来,眉压着眼,唇抿成一条直线,琥珀色的眼睛不善地逡巡。
他甩脸,很有压迫感。
球场上的人纷纷噤声,听到预备铃后就各自散了。
林青蕊掏出纸巾擦汗,若无其事走出球场拿书包,一场雨过后,气温明显降下来,学校里的金桂开花了,馥郁的甜香一个劲往鼻子钻。
她拎书包时碰了一下。
头顶洒落金红的小花,一些夹在发里,一些顺着衣服往下滚。
林青蕊捻起一粒。
后脑勺骤然吃痛,一股力引着她往后,桂花骨碌碌往下滚,跳着、蹦着、雨滴似的四处溅落。男生妖冶舒展的眉眼倒映眼帘,颠倒的视野里,黎暗拽住她的马尾,嘴唇张合,吐出的字像是冰的露水,“林青蕊,很好玩吗?”
“松手。”
“不松你能怎样?”
“我会哭。”
“什么?”
林青蕊嘴边沾着掉落的桂花,黑色的眼明明灭灭,一本正经说着颠倒黑白的话,“我会哭,哭得很大声,说你打我。你知道的,我是老师们的心肝宝贝,到时候就等着停课吧你。”
黎暗眸光一紧,松手。
“好学生都这么卑鄙吗?”
“不是,单纯是我个人比较卑鄙。”
“你还很自豪?”
“我只是善于运用自己的优势,就跟你靠脸钓妹一样。”就跟你妈勾引我爸类似。
林青蕊直起身。
男生冷白修长的指插在乌黑沁凉的发里,梳子般带过。女孩垂眸背好书包,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过。
黎暗回到足球场罚站,瞌睡彻底醒了。
他往后看了好几次。
铁丝网分隔成无数块的篮球场,仍有小滩的水在闪光,耳边隐约回荡某人奔跑跳跃的足音。
男生左手无名指缠着一根乌黑发亮的发,直到回教室才发现。
他将发丝绕了又绕,用力一扯,断了。
然后心里的弦好像响了一声。
……
这周学生会的工作到(1)班轮值,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早上跟老师堵在校门口检查学生证,早操的时候抓抓各班动作不标准的懒狗和没穿校服的扣分,但林青蕊不爱干,只愿意帮忙算分,在高二教学楼的公告板写上谁谁谁迟到几次。
不过这次早操检查她参与了。
女孩夹着手写板,一脸严肃地戴着学生会袖章在操场游荡,路过高二(9)班时,逮着没穿校服外套的黎暗和张哲远等人,狠狠扣了十分。
搭档的女生问她是不是有点狠了。
再加上早上迟到的扣分,这周才过一半,(9)班的纪律分就要负数了。
“每个班都是这么扣的。”林青蕊淡淡道,“你对他们宽容,就是对其他班的同学不公平,短期无所谓,长期就是在破坏学校的制度。”
搭档无语凝噎。
跟林青蕊辩论,是嫌命长。
她一天也不知道哪来的时间看些课外书,天文法理,怪力乱神,什么都有。
要么惜字如金,要么语出惊人,经常把人呛得心梗。
“行行行,您爱怎么扣怎么扣,反正最后……被他们班的人找上的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