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吞云兽鬼鬼祟祟地跟着沈鹤云，门口的禁制没开启，顺利溜了进来。
大眼睛望着鱼缸，池子里的鱼。
非常人性化地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凡鱼……
还不如去吃仙子的废弃符纸呢。
绕了一大圈，捞两条三阶灵鱼扒拉着玩，也不吃，纯手贱。
“门怎么……你们，滚出去。”
祝雷仙子杀气腾腾地回来，就瞧见这俩没心没肺的家伙捞鱼玩。要是鹤云看到，掉了片鱼鳞都得心疼死。
再说这门上的禁制，应当自主开启关闭才对啊？
坏了？
或者……神魂虚弱到无法检测，换成了手动模式？
呀！不好！
柔软如云，波涛粼粼的水床上，蜷缩着，痛苦的低声呜咽，半梦半醒，抱着脑袋抽搐不止。
手上长满了朱桂，浓绿沉艳，枝叶交叠，蔓延了半边身子。
祝雷仙子急忙上去抱起人解毒，不妙的是，鹤云体内本就是灵石构成，毒素侵蚀后，再清除，将会连带着灵石的灵力一起抹除。
半边身体，会突然变成无法动弹的石头。
管不了那么多了。
“哈哈……”
从小臂切开一道口子，与体内的仙丹配合着，将所有失去灵力的石头搬运出来。
半边身子渐渐塌陷，软塌塌的一张人皮。
正准备塞入新灵石时，突然听到笑声，短促，带着轻微上扬与急转直下的沉默。
“醒了？别看，很快就弄好了。疼得话我再多麻痹一些，神魂怎么样？我进去看看。”
“抱歉……”
按理说再等等，等到对方先动手能占理。
可弱小一方，若是还失去先机，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祝雷仙子以为说的是这件事，宽慰道，“不算什么，反正之前三星都交恶过，咱们不怕。
……鹤云？”
又昏迷了？
急忙深入识海查看，原本完美无瑕的神魂，漆黑一片。
脸上，身上密密麻麻生长出乌黑的脓包斑点。
瞧着都不像个人了。
更像一团腐烂的黑肉。
文秋死前，同样是生长出心魔幼体。二阶段心魔劫，最后一关，熬不过必死无疑。
发疯，喜怒无常，语无伦次的表现。
鹤云全都没有。
被遮盖的脸下，表情十分平静温和，偶尔狰狞崩溃，会自己去刮神魂上，被污染的血肉骨头。
一言不发，将自己千刀万剐。
祝雷仙子一直尝试着支持沈鹤云，试图将他拉出来，不曾想反倒将他逼到绝路。
身体的生机全然断绝。
与当初的文秋一模一样。
“他是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那些情绪带不动他。反而是你，能牵动很多情绪，被心魔一放大，可不得了，快离开。”
秋水赶来，一眼就瞧出了问题所在。
总指挥真坏，把寄情的引子安插在仙子身上。
成功了，生离死别，失败还能来套苦肉计。仙子不得爱惨了，女之耽兮啊……
保住即将成为上仙的仙子，比沈鹤云重要得多。
利用完就扔。
真是个好棋子。
秋水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同为心魔，深知心魔对诞生自己的人，话不留情，看起来吵吵闹闹，一派和谐。
实际上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就像文秋和秋水。
总指挥牺牲自己的心魔，绝对比任何一个仙人，下手都快狠准。
“好了，真的不丑。”
一遍又一遍刮去滋长出来的心魔幼体，削得双臂白骨森森，骨头上同样是点点黑斑，居然还打算继续削。
这可是神魂！
比身体痛得多！
沈鹤云蜷缩成一团，捂着脸，自我厌恶已经在崩溃边缘。
无数根纤细如发的鱼线，被心口处一个格外强壮的心魔操控着，目标明确，勒住了沈鹤云的脖子。
“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小晚辈，你现在都是我玩剩下的！滚回去，用些光明正大的手段。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消失！”
秋水才是第一届胜利者。
他可是堂堂正正打败文秋。
不像这些个懦夫，居然趁着沈鹤云虚弱昏迷，想先解决了身体，更加方便谋夺神魂。
这些新生心魔，比老油条还不禁骂。
顿时一个个都格外乖顺起来。
“秋水……怎么样了？”
祝雷仙子只能通过传音石了解情况，怕离得太近，情况恶化，远远离开了月宫，在扶光和死星之间不断徘徊。
“情况稳定，至少他不削自己了。我会一直盯着的，你去忙那些破事吧。”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这语气，认真的吗？
都快有点哽咽了。
秋水还是第一次见仙子慌成这个样子，爱不爱的，真有这般威力？
“没事我会跟你说的，真没必要担心，鹤云和文秋不一样，心魔想拿下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仙子压根没被安慰到。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面对文秋的离去，只觉得震惊诧异，甚至一度怀疑，总指挥只想要一具听话的仙尸。
登仙之后，卸磨杀驴。
为什么要设置心魔劫，控制肯定是最重要的原因。
每次渡劫之后，刺青都会加深蔓延，文秋当时，第一时间是去挖身上的刺青，嵌入神魂骨髓，透体周身。
疯疯癫癫，说了很多听不明白的话。
但现在……
似乎有些明白了。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他得靠自己，短则几年，长的话，几百年都打不住。仙子你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为什么单单是寄情于我呢？若是没有寄情，我就能照顾他，不会害他濒死……”仙子懊恼地叹息，满是埋怨和后悔，“一决胜负吗？还是以后会不停反复发作？”
“这次是必然，以后作为总指挥的惩罚手段，没犯错的话，应该不会。”
那就是还会反复！
总指挥说到底只想要条狗！
心情在愤怒无奈和疼惜牵挂之间，来回切换。深呼吸！老板脑子有病，太正常了！破工作，破待遇，还时不时背刺克扣，内部搞派系，啊啊！好想造反！
仙子心志太健康。
跟一群有病的待在一起，格格不入。
时常难以理解。
“有什么办法，能去掉寄情吗？”
“呃……我还不想死。”
言下之意。
“我明白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扶光，折磨刘言道的心情也没了。外面的威胁又如何？大部分仙人逝去，都是内部造成的。真正打起仗来，对面恨不得全盘接手，一个不差。
养出来一个，很贵，费时，看运气。
少任何一个都是亏大了。
而本世界，把仙人当牛做马，久而久之，再珍惜也会变成可以交换，摧毁的棋子。
白宇和卫程，杀害道水灵根，阻止其降世。
总指挥也是默认的。
想来也是觉得，这玩意不值钱。
“怎么？你那个小仙君死了？”刘言道又能说话了，可惜灵力被禁锢，发挥不出任何威力。他被囚困在办公场所附近，大言不惭，暴露出本性。
升仙还有这么多欲望，各个世界的标准，真是不一样。
“你们升仙之后，还有劫数吗？”
“工作考核，你们没有？”
“几个人而已，难不成还能裁员？”
有道理。
刘言道满眼羡慕地点点头，人少就是好，铁饭碗，怎么作死都没事。
“我们那边人多，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二百多号仙人。体系又杂又细，单单劫数就分了三十位仙人管辖。彼此之间互相推卸，互相争权，我去哪儿都挺多余的。”刘言道回想起那段时间，受人白眼，到处被推脱拒绝的日子，与本世界相比，格格不入的外来人，无处安身的孤立感，令他万分落寞。
大世界都逃不开的分配问题。
最后因此导致内部大战，分裂崩溃的，比比皆是。
“你们这么敬业吗？居然还抢工作。我们这边全员半死不活的，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想偷懒都被时刻盯着。”
“不抢工作哪来资源。当然，无所事事蜗居一处的仙人也有，不然哪里轮得到我。”
仙人的资源，是成为上仙和神君的渠道和名额。
并非谁有本事谁就突破。
层次到了，先进入候补名单，然后按照资历，背景，资产，工作能力，稳定程度进入审查阶段。
被淘汰的话，就得到处求人，找靠山，熬资历，以求再次进入候补名单。
大多数仙人都卡在这一步，直接心态崩溃，变成闲云野鹤，不问世事。
因为世界的灵力有限，新生的仙人，还是更进一步的上仙神君，需要平衡，避免灵力透支。
简而言之，大家都得排队。
“要不你带几位，跳槽过来？毕竟你是总指挥的师尊嘛，虽然他埋怨你，情分还是有的。你也瞧见，我们这边都是些不张嘴的石头，一个比一个自闭。
若是能来几位不惹事，擅交际的仙人，岂不更好？”
仙子并非真心这么想，只是出言试探。
试想，真来了一批仙人，他们这些本地的万一打不过，岂不是引火烧身，引狼入室，因小失大？
“别说，真有许多失意苦闷，天天吵着要叛逃的仙人。怕只怕，他们敢来，你不敢收啊。”
“我敢不敢，说得不算，问你徒儿敢不敢。”
最害怕世界不稳定的，是总指挥。仙子才不在乎，这份送上门的麻烦，死了或许还能给世界返还制造点灵力。
“他......在他手底下做事，还不如让我在界域流浪。”
刘言道心虚又嫉妒，当年他抛下唯一的徒儿，让他独自面对万人唾弃。本想着，离开自己，他撑不了多久就会死。
不曾想混到了仙君，还一举成为了天道。
天道就是走上正途的仙人，不论什么上仙神君的品阶境界，要的不过是机遇，契机，运气，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道文积累。
说实话，所有熟读工作手册的仙人都有资格。
所有神君上仙，都在发疯似的寻找能提升概率的宝贝，然而，仍是困守原地，止步不前。特别是掌管机遇和宝物的仙人，天大的肥差，就连上司都得求着他们找东西。
一点两点的气运，在这种大机遇面前，杯水车薪。
据统计，天生的气运之子，顺其自然，步入天道的概率不到亿万分之一。
相反，天生霉运不断，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人，如果能走到仙人层次，成为天道的几率在万分之一。
两方派别各执己见，有能力的神君，无论好运霉运的东西，全收集到手，一天天换着来。没能力的小仙，迷信不花钱的流浪论，试图用时间去堆运气。
三天两头出去“流浪”，时不时回来补给。
他们自然也没什么成效。
各种各样的论调，从来没有一件成功过。
被记录下来的，天道形成条件，模糊不清，似是而非。
如果开一个天道交流会，大家肯定异口同声，不清楚，好像，似乎，说不明白。
“反正你伤了我的人，来投靠，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仙子笑眯眯地给他一电炮，捏成球的雷电，像玩弹弓一样往刘言道身上打去，惹得他一阵痉挛发麻，面目扭曲。
“真的假的？我还是觉得你在开玩笑，那分明就是个死人傀儡，拿起三把魔剑，魔仙都会发疯的程度，他居然安然无事？肯定是个傀儡。”
想起被魔剑刺透神魂，伤口突然隐隐作痛。
甚至那些疯狂钻进来，把神魂涨碎出无数裂缝的心魔，啊......脑袋突然好痛。
刘言道现在的神魂，就像碎了之后重新粘合起来的瓷器。
摇摇欲坠。
“没见识就少装，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仙君，傀儡哪能跟他比？”
“我没见识？我可是大世界出来的！”
小孩子吵架，仙子突然觉得好蠢，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懒得跟你说......”
现在总指挥也没给她升上仙。
或许是世界灵力不够，但她囤积的资产，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为什么还是久久不给她开放通道呢？
难道是因为鹤云？
斩断牵挂之类的，愚不可及的理由。
“你们那边，不给突破上仙的原因，一般是为什么？”
“当然是给新人让路了。一位上仙的资源，能出三位仙人，数量还是质量，有舍有得。不过嘛，如果仙子说的是我的徒儿，他肯定是在观望，或者攥着把柄试探仙子的忠心。”
刘言道此话一出。
“哈，开了。”
就知道总指挥喜欢和刘言道对着干。
略施小计。
仙子立马闪身回自己秘境突破去了。
留下被利用的刘言道，脸色变来变去的，哭笑不得。